造物(2)

跟其他房间的住客不同，男孩有一项特别优待。他被允许进入花园。虽然长时间处于过于封闭的环境不适合任何休养者，但似乎他们之中只有他被确定完全不具攻击倾向。
埃文疗养院的玛格丽特护士小姐见过许多抑郁症的患者。他们身上阴鸷的气息有时压抑得让人害怕。但不知为什么，跟这个孩子待在一起才让她更加无措。与那些低气压的人们相比，他似乎没有自己的磁场。他就在那里像一块岩石，等待着自然的风化将他吞噬殆净，似乎他生来本该如此。
玛格丽特小姐，或者其他任何疗养院的人，从没见过男孩脸上出现淡漠以外的任何一种表情——如果没有表情可以被称作淡漠的话。
他们所不知道也无法想象，他眼中会有光，唯一一次是因为那只兔子。
兔子在被探望他的亲人送来时，并没有得到他额外的关注。它和那些人们一样，只是他世界背景板的一部分。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疗养院发生了一出闹剧，一个人格障碍的休养者跑出了房间。一直以来对兔子疏于管顾的他，连兔子的三餐都靠着玛格丽特抽空料理，恰巧玛格丽特有事不在，又怎会留意到敞开的笼门。

玛格丽特走进房间时，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怀里那只奄奄一息的兔子。不再是清一色无趣单调的白，喉咙仿佛被人撕裂，附近的皮毛熊熊燃烧着火焰一样的红色。
他的世界确乎是黑白的。只有当他的视线和精神同时集中于一点，事物方能呈现出它本有的颜色。
一如白兔喉管迸溅出来的鲜血。
一如他于月桂树下制造的沟堑。雪白的发丝落在他颈肩，本该是微痒的。他却丝毫感受不到般。专心致志的，全神贯注的，继续用双手剥开泥土。
“你在做什么？”
“埋我的兔子。”
“是嘛？”女孩笑了，“我以为你在埋葬春天。”
“到底是埋葬什么——为什么是从兔子变成了春天？”
“我想那时候我手里什么都没有。”
“那只兔子呢？”
“大概早就被玛格丽特小姐收拾出去了。”
莫须有的兔子……我若有所悟，沉默良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很久以后我意识到，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回应去他人。”
“我对她印象不甚清晰，但我想不只是因为时间原因，或者开始她留给我的就只是隐藏在雾气之中的脸？印象里她穿的是同我一样蓝白条的宽松衣服，白色的头发，也许有着像兔子一样红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