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火焰的灰烬(2)

可那到底是过了多久？转眼间我又陷入迷惑：眼前无数带着余烬的尘埃吹散在风中，倏然熄灭，飘散了，接着落在地上，车上，棚顶，阳台，到处都是。最后又被风刮得更散，很快，只有墙角街沿能留下些许痕迹。雨继续下，雨滴逐渐细密，这些尘埃颗粒将被雨水混合带走，雨过天晴之后，任何痕迹都将再毫无影踪。
“你显然没讲实话，你想隐藏什么？”眼前的人问我。
“我说的当然是实话，这就是我当时的经历。”我认真地回答。
“监控画面里的内容都比你说的多，”他停顿了一下，“装傻也不要太明目张胆了，你这些话能有什么用呢？说点有用的对你我都好。”
更多…，当我面对无法理解的东西时，我对它的描述有价值吗？
如果有，那听着罢。那些灰烬是一座建筑被烧得精光之后剩下的。真的是精光，没法解释的精光：如果是建筑物失火，那么烧尽之后断壁残垣总会被剩下，玻璃可以被烧化然后冷却变成一滩，金属可以被融化冷却之后变成一滩，总之易燃可燃物之外总会剩下很多东西，但这次并不一样，剩下的只有灰，黑色的灰烬，细密的灰烬，就像一座小木屋，烧尽之后只剩下的盐。但我觉得那不是盐。而被烧掉的，正是我当时所坐长椅斜对面的写字楼。
“我觉得你可以再问问其他人，我自己说不清，不知道怎么对你解释，虽然我亲眼看到的就是如此。”

“没关系，即便我们抬头看向月球，也总是有一半的表面无法被看到。继续说吧。”他不在意我的理由。
“就这么多了，那座楼烧得非常干净，你们可以去自己看。而我之后回到了家，你们对我在家的事业感兴趣？”
“不，我说的是你离开之前，你还有不少没说。”
“我认为我都说了…，或者你想知道什么？给我一些提示和线索，我如果想得起来就会告诉你。”
“当时和你站在一起说话的男人是谁？”他问。
监控画面里我正背对着镜头，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面对着我，也就是面对着监控，和我说着话。那个男人，头部的位置，全是黑烟。
我沉默许久，那座燃烧的写字楼，是我看到而无法理解的；这个男人，则是我不知自己是否真正看到过的。
半梦半醒时分，在我朦胧的两眼里时间变得粘稠，就像那座写字楼里的那些人影缓缓而行，然后逐渐凝固。凝固，我那时候大概仍然努力睁着所看到景象的真实描述词就是凝固。然后，似乎世界被重新着色，一种亮红色开始无序地填充着我眼前的景物， 随后是暗红色，暗红色又将亮红色吞没，但又未将所有的亮红取代，就这样，两种颜色将那栋建筑占据了。
那个男人…，他就是这时出现的。是风声，像是大风里男人呼喊的声音，非细听不可知其中话语。
“…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毫无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