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二的世界(6)

他：“是的。在反物质矿区中心，一片黑暗的地方，连光都会互相抵消的地方，却发生了一次闪烁：那里突然出现了七个正氢原子，存在了0.17秒，随后发生了正反物质的湮灭，如同迸裂的火花。”
我无法知道他们是怎么在光年级的尺度中检测到区区七个原子的生成，这已经超过了我想象力的极限。但让我费解的是他们却因此叫停了很可能是他们全银河文明的最重要的工程。
我：“仅仅七个正原子……”
他打断我的话，轻轻摇头：“你不明白其中代表的意义。在反物质矿区中心，突然出现本不应该出现的七个正原子，并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在排除所有自然生成的可能性外，有且只有一个解释：这七个正原子是人工制造的。”
“谁？”
“人类。”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怎么可能？人类怎么会制造……”话没说一半，脑海中们猛然想起了一则关于反物质的科普，让否认的后半句卡在喉间，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只能梗着上半身，像一只拴着脖子的鱼鹰。
他：“看来你想到了。”
我：“是……大型粒子对撞机？”

他点点头。
1996年，美国费米国立加速器实验室利用大型粒子对撞机成功制造出7个反氢原子，存在0.17秒后湮灭。
此时此刻，我已经全然忘记一切企划、杂志之事，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几近疯狂的宇宙真相，在我脑海中盘旋、挤压、发酵、破裂，直到弥漫后重新沉淀。过了很长时间——他水杯里的水依然是那么多，所以可能并没有很长时间——我才重新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
“这……都是真的么？”
他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恶作剧成功的顽皮。
“谁知道呢。”
好多个天后的一个下午，正在查找资料的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的主页。
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我在“学术委员会”页面的名单里找到了他，照片上的他比本人要年轻许多，但我看到他的资料后却微微吃了一惊——他今年已经七十三岁高龄了。
大约二十年前，他曾主张建设中国第一台大型粒子对撞机，而他最大的反对者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健在的物理学巨搫：杨振宁。他没有因此放弃，而是千方百计组建了中国第一个正负电子对撞机国家实验室。许多人称赞他的胸襟，赞美他的奉献，但他并没有甘之如饴，而是一步一步做着自己的事，日复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