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犬才先生传(4)

某天，他突然神神秘秘的叫住我，从他的柜子里取出一本笔记本来：“学生，你来看看这个。”
我接过来翻开一看，纸面上布满了歪歪扭扭的小字，有些难以辨认。费劲的看到了最后，但依然不知道他写的究竟该算日记，小说，抑或是散文。我抬起头，正好撞上他殷切的眼神，他开口问我：“怎么样？”
“挺好的。”我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你觉得我这篇能不能发表。”他眼睛放光的继续问道。
我不知是否该告诉他实情，沉默半晌，才吐出一句：“这...还得看编辑的喜好吧。”
他眼神里的光暗淡了下去，那次的对话便草草结束了。
几天之后，犬才先生炫耀似的摇着一个信封回宿舍，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抖落了几下。信封里面却并没有滑出花花绿绿的钞票，只有一张白纸静静的躺在桌上。他拿起来读了几句，便把那张纸揉成了一个团，由窗外抛了出去。
我有时会想，若不是我那日含糊其辞的回答，他的人生或许就不会有所改变。经历过投稿的挫折之后，犬才先生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狂热的状态。那本《传习录》已经被他翻的快烂了，写东西也并不会回避人了，反而会追着每一个爱看杂志的工友请他们为自己的作品评价一番。虽然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但他依然不时就会拿着一沓信封，满怀期待的打开它们，又失望无比的将它们都扔向窗外。

在这段期间，我虽然也不时地会写一些东西投出去，可我属实没有写作的才华，得到的也如他一般尽是些写着感谢的白纸。这便叫他的心里平衡一些，与我的交流也逐渐变多了。
直到我再次从信封中摸出几张钞票，他看我的眼神便彻底变了。应该说，他整个人变得比之前更加奇怪了。说话开始不时的夹杂着，阳明公说过的如此这般，要为了全人类而写作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云云，干活也远不如之前那般利索，经常手里拿着器具发呆，这让所有人都想要躲着他走。
组长，会计，厂长依次找他谈了话，但他的状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比之前更加严重了。某天夜里，刺眼的灯光把宿舍里熟睡的人们都弄醒了。睡眼朦胧间，犬才先生正坐在桌前红着眼奋笔疾书，速度快得让用打字机的作家都自愧不如。刚刚醒来的几人面面相觑，半晌才终于有个胆大的问了他一句：“喂，干嘛呢？”
犬才先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大声叫喊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是王阳明老先生给我的试炼，是老天爷给我的试炼。写好了，我就成仙了哈哈哈哈。”
那天晚上，在几个好心的工友轮番相劝之后，犬才先生终于睡下了。第二天，他好似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但对所有人都和善了很多。据看厂子的老头说，他那天蹦跳着走出了工厂大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