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把你的小说交出来(4)

改，改，改！我赶紧拍了下他的后背，止住他的话头。我拿起笔，在设定上，准备把逃跑的男二号改成冲锋的男二号。我正要下笔，敲窗的声音响起，随后，窗外传来了声音：
“儿子，快来拉我一把。”
“妈！”我赶忙跑到窗前，拽着母亲的胳膊，把瘦小的母亲从窗外抱进来。
“妈，您怎么非要从窗户进来呀，这要是闪了腰，我可担待不起呀。”
母亲看着屋里这么多人，眼神却很平静，好像她早已料到了这个情况。先前进来的三位，自动让出一条道，让母亲直通我放着稿纸的书桌。
“儿子，听说你当上作家啦？妈这些年可没白忙活呀……”
“妈，您歇着吧。”我护着自己的稿纸，不想让母亲看去。
“别害臊，儿子。写得什么呀，拿给我瞅瞅。”
母亲盯着我，父亲，姐姐和李明也都盯着我，在他们眼里，我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他们十分不解。姐姐偷偷踩了一下我的脚，父亲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把稿纸交出来。
母亲从怀里掏出老花镜，把稿纸举在灯光下，一行一行细细读着。看着母亲那认真的样子，我如坐针毡，出了一身的冷汗。终于，母亲读完了，她轻轻地走过来，把稿纸放在我桌上。整个屋子静悄悄，除了我的颤抖，没有任何声响。母亲摘了眼镜，我看见她意味深长的眼神，我愣住了，她也不作声。

“妈……”
“儿子，妈这一辈子够苦了。”
“我知道，妈。”
“妈在日子里苦，到了故事里也苦，走到哪都挨欺负，没处讨公道。”
“妈，不是的，不是的……”
“儿啊，你这么写我，没良心啊。”
我痛哭流涕，感到深深的内疚。母亲不说话了，她静静地站在一旁，与其他三人一起，注视着我的背影。我面对着稿纸，心中百感交集，我握着笔不住地颤抖。我几乎丧失了写作的本能，脑中什么思路也没有，我用笔尖圈出一段话，打一个问号，然后转转头，看向身后的四人，用我可怜的眼神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总是不能达成一致。窗帘还在呼啦啦响着，凉风钻进屋子，让我从头到脚都感到冰冷。可我更不敢离开椅子，挪动脚步，只能在四人的注视下，装作一副正在绞尽脑汁改稿子的模样……
我彻夜未眠，第二天，我提交给编辑一篇短小的文章，而彻底放弃了此前构思的情节，这篇短文大意是这样的：一位作家在新手时期，终日沉浸在写作的快乐中，那时他不投稿，不参赛，从未有文章发表。他只是默默地写着，然后把写好的小说都锁进柜子里，不告诉任何人。而后他在工作上受挫，他这才想起，自己或许可以摆脱这份糟糕的工作，去做一名作家谋生。他此前的练笔小有成效，新作没过多久便中稿了，他自以为找到了崭新的道路，以爱好谋生，这是多少人羡慕的生活，他甚至觉得美好的未来在向他招手。可当他的作品发表，亲朋好友听闻后，纷纷拿来阅读，他便觉得他笔下的角色变了味。他在下笔时，总觉得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他看，来来回回审视着他的文字。他百般劝诫自己，主人公“我”与真正的我不能对等，可这说服不了他，自己所能写出的角色，无疑定会带有自己的影子，这他骗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