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2)

车厢里空荡荡，没有与她年龄相仿的人。
她拿出背包里的游戏机，漫无目的地操弄按钮。
轨道的视野不知不觉已经昏昏沉沉，车轮飞速旋转的声音让她联想到工人。没有预兆，这形象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捶打着生铁的工人，搬运着轮胎的工人，以及当前一定会坐在列车头的车长——尽管他并不是狭义上的工人。
车轮得以飞快转起来，比起乘客和最近入股铁路的老爷们，当然更应该感谢这些人。不知在创造这列火车的“他们”中，是否有人来自这片乡野？
“自己凝血而结茧所造出的钢铁大块头，每天呼啸着，从错落原野上的屋舍旁驶过，载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或许有一天会包括他本人，并以此为终将落叶归根的土地带来新的生机。当他透过车窗俯视家乡，会自然地感到自豪吧。”
她就这么止不住地脑补着一个或许不存在之人的幸福，任由屏幕上小人的生命值削减——一滴又一滴……
直到这忧郁而别扭的山水画里闯入了异物。
所谓异物，是人的面容。一副男人的面孔，飘忽不定地浮现于玻璃冰凉的表面，显出疲惫的模样，像一只而立之年却早已被驯服的病兽，一条迷路混入人类社会的鬣狗。
自然，会被异物的气质吸引住，但这吸引和窗外湖光山色的秀美绝不是一回事。衣服散发的淡淡樟脑味不可避免地让她回想起缩在那个人怀里倾听他朗读儿童启蒙故事的至福。多年前她在父亲高高的颧骨上曾见识过这种颓废，她一直觉得那时的自己也非常老气横秋。

车厢上嵌着的玻璃此刻已成为镜子。
那身廉价西装上挂着借来的皱褶，手边有个公文包。棕发蓬乱不堪，油油的刘海正好遮住眼睛。头埋得低低的，也许正盯着桌上的什么。少女的胃禁不住捣腾了几番，又勉强地瞟了瞟车外之景。
的确，此刻湖面波光粼粼，分外刺眼。但旅者总觉得它寂寥极了。倒不如说，可以用来作词典里“死气沉沉”一条的插图——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快打住了。
旅者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把目光转向男子，确认答案般，再次瞅了瞅这穷酸样，心里涌出一股怜悯和好奇，甚至是厌恶与庆幸的情感。共情的同时，竟在自己的情感中品觉到一丝愉快。她的道德不允许自己在思考中带有这种罪恶。但每逢这种时刻，愈是努力，越是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福，也就越是想……做点什么。
男子的头埋得低低的。
“打扰一下，先生？”
对座的人抬起头望向她，神色颇为疑惑。
“唔，嗯，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提醒一下您好好注意自己的公文包……看起来您好像睡着了，很危险的。”
“哦哟，还真是，指不定待会儿就被人顺走了，谢谢你啊。”
对方有些僵硬地把包放在大腿上，表现出“真是不小心！”的做作模样。
“不用不用……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