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速(3)

在儿子漫不经心带着笑意的语气中，她喃喃自语着：不可能啊，今天早上起来看日历明明就是大年三十的啊......
大概真的是我这糟老婆子眼神不好，看错了吧......
她知道儿子忙，寒暄了几句就不想再打扰他：“你先去忙吧，是我今天搞错了......对了，你记得跟他们说说，我新装了路由器的事......记得说啊，那什么网速，很快的！”
儿子连声应好，便挂了电话。
满室恢复寂静，老人微弱的啜泣声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一天的大喜大悲让她的心脏几乎承受不住，她只好颤抖着手打开药瓶，勉强咽下几片降压药。
她哭累了，泪水埋在脸上深深的褶皱里。她再也没力气理会那桌冰冷的饭菜，却是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打算让毫无生机的房子添点人气。
“正式商用一年来，我国5G发展驶入快车道。截至9月底，全国已开通5G基站69万个，提前完成2020年5G基站建设目标。目前，我国已经基本实现了地市级5G网络覆盖......”新闻播报员激情饱满地诉说着中国5G成就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

她伴着这声音，坐在沙发上缓缓合上了眼。
她并不知道5G是什么，她只知道，这是先进的东西，可以上网，可以让网速变快；她只知道，家里装了这东西，孙子孙女们就会愿意回来了。
他们每次来家里也不好跟自己这个老婆子聊什么，只好看手机。信号不好，网速就慢。网速慢了，怎么看手机呢？
她清楚地记得每一次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饭桌，也是这样的电视播报音。
她呆呆地看着电视机里播报的新闻，呆呆地看着饭桌面前她每个日夜都盼望见到的孙子孙女们，拿着手机各干各事，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样子。
沉默令人窒息。明明他们近在咫尺，但是她却觉得他们像在天边那样远。
“这网速也太慢了吧......”“这网真的好卡......”她记住了每个人不经意间的小声埋怨，记住了他们微微皱起的眉。
她不是没有过怨怼，不是不委屈。但是比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房子里，他们能来这里看手机，吃一顿饭。即使不交流，可以见他们一面，静静地看着他们，那也很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