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唯有爱能超越时空，与世长存(4)

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眼眶一点点红涩了起来。想伸手轻拍她的肩膀，然而臂膊沉重，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想轻声呼唤她的名字，然而口舌干燥，出声便只剩哽咽。顿了许久，方域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阿生，我回来了。”
少女转头回望，没有想象中的怨恨、不甘或者愤怒，她只是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沙滩，示意方域坐下。“我等了你很久，也会继续等下去，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陈生抱着膝盖，瞳孔里映射出远方的云霞，风抚摸着她的头发向后梳起，方域却再也压抑不住心里憋了三年的愧疚，顿时间悲从中来，哽咽声在喉间一点点响起。“对、对不起，要是那批矿石我再运的快一点，就不会正好赶上恒星风暴了，如果我当时再早一点关闭传送的通道，你就不会被吸进引力潮，也不会崩坏成量子态了。我本来打算到了HAT-P-1就向你求婚，可、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害死你。”
方域的眼泪一滴滴落入大海，为自己的愧疚低着头泣不成声。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经历过第三次文艺复兴，参加过木卫二上太空城的建设，空间跳跃技术突破后，也曾是第七采集队的队长，算不上风光无限，至少也去过不少星系，人生阅历颇为丰富。而今却蓬头垢面，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细数自己犯下的一个又一个难以挽回的过错。方域自顾自地忏悔着，一只手轻轻起牵住了他，还有一只手慢慢托起他的脸颊。四目相视，一双噙满泪水，一双满是怜爱。

“方域，倘若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你我相识也有十年了吧，这么些年，咱俩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了 ，你那身残破的外骨骼，我都替你修了多少次了。你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方域一时间有些茫然，耳边涤荡着浪潮澎湃，天际之外行星环依稀转动。
“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啊，那天穿梭出了差错，我摔断了桡骨，咱俩等待救援的那个夜晚，也是这片沙滩，也是这片云霞，那是我经历过最浪漫的一天。再后来，我幸运地被分配到你的队里，能够和你朝夕相处，生死与共。为了不让上司发现，咱俩只能半夜躲在矿车后面约会。”
“是啊，咱俩还偷过食堂的剩饭，就为了咱俩生日的时候能多个菜样。”
“哈哈......”
方域渐渐止住眼泪，向着更深的回忆里沉下去。陈生的笑声使得温柔的霞光更温柔了一些，融化在满是爱意的空气里。陈生扶起方域，两个人紧紧相拥。
“你知道为什么咱俩是同一天生日吗？”
“为什么？”
“因为咱俩之间是命中注定、至死不渝。”
如果有可能，方域多想永远停在这一刻，或者停在两人共度的任何一天，就像现在，身边有深爱的人陪伴，自己可以感受她身上道不明的香气，即使重新回到地球上也在所不惜。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么久的别离却只等来一场极短暂的重逢。这个空间要崩塌了。方域还没能倾诉更多，忽然狂风大作，方才细腻的潮水突然变成汹涌的波涛，云霞变成雷暴，地动山摇。“我很抱歉，但是亲爱的，你该走了。”方域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陈生一把推开，当即失去重心，朝身后冰冷的海水跌过去。海水涌入口鼻之前，方域最后看到的是陈生的一头秀发在狂风中招摇飞舞，一并听到的，还有一句“方域，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