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的桥(2)

眼看着母亲就要提溜着自己那只完整的“山芋”跑过来扇自己了，小树顿时跳起来，歘一下，抓起地上的纸牌，往裤袋里一揣，拽着自己的裤裆，就朝着老女人那边跑，还试图躲过老女人的致命一捞。事实上真躲过去了。
“干饭了，干饭了，今晚有什么吃的啊，我不…”
“想再吃鱼了。”
与老母亲的距离越来越远，小树已经跑上了桥。桥是石头做的，听说很多年了，只是有几块地方光滑得都能滚弹珠了，其他地方倒是拍纸牌的好场子，就喜欢坑坑洼洼的。
桥下面是一条河，有鱼，站在桥上都能看到下面有几条。一到雨天，河里到处都是冒出来的小黑点，到底分不清哪个是鱼，哪个是雨点，整个河面倒像是一群蚂蚁在搬家，有时候放学路过桥，往底下扔石子，“咕咚”“咕咚”，还是剩下不少的傻鱼朝水面上吐泡泡。
如果你看到这座桥，朝南方向下桥，往左边的那个巷子走，不是沿着河的那条，往里走，差不多走到你回头看不到桥的时候，那地方离小树家就不远了，往前走个十来步，门头上插了很多艾草的那个屋子就是了。听说是为了辟邪，保平安。要是有一个东西可以抓水鬼就好了，小树每次看到门头上的东西就这么想，不然每次去河里面逮鱼都要怕被水鬼拽走了。听说，前两年，河里淹死过几个人。
小树撒开脚丫子在跑，还没到家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子药草味，心想，怎么又要喝艾草水。据说是老方法，艾草熬水可以治咳嗽，小树一连好几天，天天晚上喝这水，又苦又涩，还好，喝完还能吃一块冰糖，自己还是偷摸着多吃几块，把嘴塞满。也管不着这气味了，跳进了家门就往锅前钻，拿铲子撬开锅盖，瞧瞧里面都有啥。小树看这一下可期待了，顿时一股肉香味沿锅边跑了出来，肯定是腊肠!墙上还挂着过年剩下的腊肠，少了一半。现在小树就希望老父亲赶紧回家吃饭，今晚饭肯定要多吃一碗。

小树坐在锅洞前的板凳秧上都要睡着了，锅灶暖乎乎的，真让人好睡，即使草灰里还炖着艾草叶。
“你催什么催，下副牌就要赢大钱了，整天就催催催…你不催，少说今天也能赢个好几块…”
这声音越来越大，肯定是老父亲回家了，小树立马瞪开了圆咕溜的大眼睛，这声音比下课铃好使。
“小东西，今天上课上的楞个样，听你妈说你最近又不写作业了。作业不写就不写，明天带你赢钱去，你这小东西肯定是个福星，旺风水…”
“你这样天天打牌还要带坏小家伙，明天跟我去把后塘的油菜割了，你看看哪家的油菜还没割，现在吃个饭也要人喊，你爷俩就一个样。”
老母亲口中一边絮叨着一边从锅里夹起一片片腊肠，小树眼睛就死死盯着母亲手里的瓷盆，一片片的进到盆里，一口口地咽口水。
晚饭后的闲暇时光是属于大人们的，河边一溜齐地摆上靠椅，不一会男人们就围成个圈，打牌的，下棋的，还有一群聊“国家大事”的等等，一个个扎堆，就那群聊大事的人嗓门最大，争得脸红脖子粗，有点像齐天大圣的猴子猴孙，可热闹了。倒是下棋的这边可安静了，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果真是这般。那群打牌的，一会叫一声——“好牌”，一会又叫一声——“你这牌可真臭”，老父亲也在其中，听说，老父亲的牌技已经不得了了，改天让他教教我。和男人们这边的热闹哄哄相比，女人们那圈子可一致的很，不是要给谁家女儿做媒了，就是谁家老婆怎么样怎么样，当然当事人肯定是不在场的。女人们的八卦心在这个时候彻底绽放了，温柔得像满田野的油菜花，一片又一片，永远长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