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凤兮凤兮(2)

而要说起那具神像，就不得不从北山的那座荒庙讲起了。
据说早在我出生的时候，那庙还是香火兴旺的，据说有两件奇异的宝贝，许多人前去只为了观瞻它们。寺里有个大钟，每次钟声从北山传来，人们便歇了工作，回到各自的家中。
可那里的住持并不老实，光有那两件宝贝还不够，竟还敢将歪念打到了老爷家的舍利子上，后来果真遭了天谴，冬天庙里竟起了一场大火，从山下都能看到滚滚的黑烟。老爷当时吃了一惊，急忙派人去查看，可是僧人里只有一个碰巧下山的小娃幸存，宝物也只抢救回来一件。那庙便自此近二十年没有人居住。
有个说法是当初的小娃就是海斗，他改名更姓给老爷做长工只为了赎回当年寺里的金丝袍，而寺里的那件宝贝其实也没有被烧毁，就是他日日不离身的神像。这都是街坊邻里的传闻，是很有见识的。
而我在院子里听来的言语中，那神像夜里似乎确实会散发出一缕淡微不可察的幽香，连许多长辈们谈话里都没有提及过。
海斗平日里不苟言笑，少有和人攀谈的时候，可有一回我却独自亲眼见他抱着那神像疯言疯语。那是一次黄昏，我去田里捉蚂蚱耍，追的时候便撞到他。
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那只蚂蚱，站起身，递到我面前，我碰到他手上粗糙的死皮，只觉得害怕。

“孩子，你多大了？”他俯视着我。
“十四。”当时我颤巍巍答到。
“十四岁好啊，这个年纪还没有被业所污染，是容易有好睡眠的。你要每天克制自己十次，为德性跳十次安静的舞，这样你长大了，死去了也能在田里同我一样捉蚂蚱。”那个狂人对我说。
当时我觉得他神志不清已经到了一个要发疯的地步，于是大叫了声转身逃跑了。现在想来只恨自己那会太过胆小，留人笑柄。
因为他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沉浸在自己狂臆里的人物，顶破天也不过是做出些把人笑杀的怪异举动罢了。
后来听人说在那天后他跟哑巴了似的，只会抚摸他那神像了。不过我却不常再去捉蚂蚱，也很少看到他了。
而再一次见到他时，是和我的工伴们一起。当时他形如槁木地被几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围在老爷的庭院里，似乎老爷刚刚同他说了什么然后离去了。
海斗面色发灰，却就是不说话，只是又一次地抚摸起神像，然后开始摆出种种缓慢的舞姿。我们看着好笑，便绕着他转起圈来，故意大声问：这个人是不是个疯子呀？
他不理会我们，只是低下头去，竟更专心地让自己的四肢舒展起来，我们便转得更起劲，笑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