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
开到荼靡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
大抵人间诸事盛景都是当不得长久,好物易散,琉璃易碎,攀附到了顶便身不由己地往下堕,一寸一寸溺蚀在软烂腐朽的泥沼里。
东方芜穹倒下那日是个连续几日阴雨连绵好容易云收雨霁的晴天,桃李争芬牡丹艳,雾蒙蒙的一层水汽还未完全消减,山下卖唱的小姑娘一双招子天生是个瞧不见的,坐在屋檐下白纱蒙了双目咿咿呀呀地唱,吴侬软语蕴着几分清愁哀婉: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东方芜穹,你窥伺天机,屡次妄改天命,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他那身子早些年伤了根基,偏的自个儿心里头不甚在意,浑自拿修为压着,他不能倒下,也不敢倒下,玄铭宗需要一个能打能扛的大师兄,东方家需要一个能给他们绸缪策划的家主大人。他不是东方纤云,一纸书信便可与东方家断了往来,亦不是顾芓栖,生杀予夺想要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手段如何龌龊先抢过来了再说。他只是想要护着一个人,看那个人登顶的身不由己普通人罢了。如今久积沉疴,一朝玉山崩颓棠梨落,花枝沉沉泌出血色,倒也真是应了那句话,算是报应。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李秀慧,贴身照顾的人总是能最先瞧出些端倪,他家大师兄素来风流名声远扬,先不提门内这诸多真真假假难分辨的情史,当年伏魔大会上可是连天道使者都敢出手调戏,果真是让人汗颜。可真等到一步一步往上走得了重用,才恍然发觉偌大一个门派,这人竟是个难得真情实意的痴心人。门派家族步步打算,捧在心尖儿上的人护的安安稳稳,一颗真心裹藏于风流皮囊下: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