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3)
见到老人微笑,刘梦禾压抑住激动之情,道:“老师,您还记得刘建武嘛?我是他孙女。”
老人挠头,迷惑不解:“刘建武……不是还没结婚吗?”
我向老人解释:“您好,我们是时间旅行局的人,我是导游。刘建武先生现在确实没有结婚,但是您眼前的人也确实是她的孙女,因为我们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们来自未来。”多年的工作经验让我认识到,学术造诣越高的人,越容易接受我们的身份。我曾经带人去拜访一位生活于18世纪的北欧物理学家,结果没进屋就被他的助理赶了出来。
老人闻言将信将疑,不过也没多想。他后来向刘梦禾问起:“你们那里的人,缺粮食吃嘛?”
“不缺不缺!”刘梦禾说:“您知道吗?国家后来在西北地区建立了农业研究所,我就在那里工作。我们研究所的主任,大部分都是您带出来的!”
“你们的试验田在哪块地?”
“主田位于塔克拉玛干,还有一些分散在西北各地。”
老人惊喜地将身体前倾:“沙漠里也能种田了?”
“嗯嗯,不过那里已经不是沙漠了。在几代专家和志愿者的努力下,塔克拉玛干和黄土高原的生态已经彻底改良,部分地区已经成了国家森林公园。还有一部分就留给我们种植水稻。”
刘梦禾补充道:“不仅如此,我们还有望在分子层面,通过新型杂交技术,全面改良水稻品种,让其在各种极端环境中也能产米。中国目前在第三世界中声望极高,因为研究所已经在众多第三世界国家设立了分部,我们的试验田遍布世界,相信世上无人挨饿的日子不久也会到来!”
老人喜极而泣,苍老的面庞流下了几滴泪珠。
我从柜子上拿来几张纸巾,递给了老人。老人稳住情绪后,说:“你们年纪轻不知道啊,上个世纪的60年代,饥荒的时候饿死人呐,讨饭的都要不到饭,大家都没饭吃,没饭吃真难受哇!这些我都亲眼见过。”
我的心情顿时低沉下来,其实我也亲眼见过。那是我作为旅行局先遣团一员的时候,受一位历史教授所托,前往二十世纪60年代搜集历史材料。我当时化身为逃荒的人,与那时的灾民密切接触了一段时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饿殍遍野的景象。由于没有粮食,满大街到处都是饿哭的孩子。有人刨土充饥,有人啃树抵饿。无数因饥饿而夭折的婴儿被弃置山野,无人问津。当时,凡事能吃的都吃了,满山遍野除了饥肠辘辘的灾民,没有一个活物。然而噩梦并未结束,我见到一位母亲用自己蒸煮过的手臂喂养孩子,甚至还有两户人家易子而食,那刚出锅的遍体血红的小孩,令我不得不临时叫停了任务。先遣团的第一准则就是绝不能干涉历史进程,所以我除了自责别无他法。那种嵌入灵魂的愧疚感使我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自那以后,我休了病假,经过两年的治疗才得以重返岗位。此后,旅行局对于历史事件熵值较高年代的旅行最为谨慎,并且在导游考核中加入了部分心理学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