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中《阿波罗和月桂树》(2)

中原中也的思维一向跳脱，随心所欲漫无边际，他眨了眨那片泛海才想回来，扯断的思绪比开了丝的棉花还歧叉，接不回去只好作罢，恹恹的把帽檐拉下一央遮着灼人的亮，才垂头就想起尾崎红叶前几天案上读的古希腊神话。
中原中也当时难得清闲，顺手翻开就看见书里夹了两叶书签，具是草木。一叶是货真价实的一片风干后处理好的红叶，另一叶是碾平了的和泉镜花发间一样的五瓣白花，而那两叶书签标着的页码正好是Apollo和月桂树那一篇，不算太长的俗套故事披着圣明神祗的外衣依旧俗套，高傲的神无辜的神，奥林匹斯山甚至还比不上吉原花街最肮脏的地方。中原中也单手托着书脊玉立桌边静默的翻页。尾崎红叶没走太久，回来时他才正好看到结尾，而尾崎红叶当然不在意，嗔怪了一句怎么不坐下来看然后去拣新送来的红茶，手里的故事毫无新意，中原中也都怀疑尾崎红叶究竟是为什么会看这些神话。
Apollo畸形的爱逼迫着其苦慕不得的Davone化为月桂树，最后再赐予永生无尽的厌烦的陪伴纠葛，藕断丝连的错位羁绊。尾崎红叶笑得风情万种，一边翘着小指尖悠悠然斟茶一边问他感觉如何，故事好看吗。中原中也沉吟几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明明Davone已经那么明确的拒绝Apollo了吧？但是他却还是那样子，说到底这个结果不就是他自找的吗？”
尾崎红叶把一杯茶推到他手前，随后先优雅的拿了另一个茶杯抿了一口茶，一抹深色浸染上去，她眼尾的胭脂风华绝代几欲振飞，嗓音暗哑。那里有浅淡到几乎消失的复杂情感，像跨越历史的一阵青烟，虽然虚无缥缈但始终存在。
“中也啊中也。但是这才是‘我们’这一类人理所当然会产生的爱啊。”
中原中也这时候又想起来了，恍然觉得他和太宰治就是Apollo和月桂树，总要你死我活龙争虎斗，为了丘比特一时的兴起而做结尾，为那两只金箭铅箭而陪葬直到尸骨无存。
总归不该如此，一颗赤心两分真情不至于此。人人都是赌徒，也狂也痴，也嗔也悲。太宰治是冷眼旁观的看客，中原中也为凉薄淡漠的观众，无一入耳，聒噪吵闹。
你说这不可笑吗？中原中也踏碎一滩积雨。太宰治由始至终难道有过一时半刻的真心，兴许有吧兴许没有吧，那又怎样有何必要呢？就假定他曾有吧，中原中也也从未感觉到啊。爱太难了。
展示爱是更难的事。
中原中也抬头，六点钟黄昏的天是暧昧的，昏暗的，又意外是泾渭分明的。明的是浅淡的桃粉，涂抹晕染开清透澈亮的温柔，暗的是沥青之灰，深黛的石板，像靛青的颜料被草草晕染开，堆叠的部分就变成乌青，变成时光和岁月所被称赞的一部分。那是中原中也所不懂的，颇负盛名的场景，但他联想到的只有干涸后缓慢凝固住的ll血ll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