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3)

03
在一个沉闷的天里，我爬出箱子。想到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天日，我把头使劲抬起，却什么颜色也看不见，就好像根本没有天。
我想到下雨时一滴又一滴的水毫无章法地遍地落，突然悟到天本来就没有，不然雨是怎么掉下来的呢？
重新平视世界，我瞎了一样什么也看不见，我又怀疑自己脱离了世界之外，在虚无之境漫步，脚步只是僵硬地听从肌肉记忆，惶惶不安中，一点点黑影才慢慢浮现。
循着气味，找到一家朴素人家不算很难。我驾轻就熟地钻入柜底，压抑的天花板和足够宽远的黑暗让我感到久违的心安。
我待了一夜就伺机逃离了。他们所有的食物都被各种罩体严密地关押着，我透过网眼看碗里的剩饭，在油瓶旁吞唾沫。
起初我觉得它们被关在各种包装和监狱里，后来觉得我才是铁笼里的一个。
但我饿呀。我不得不挤压腹部，挤入一个衣柜，随意啃吃了一点。

04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
但我忘了旧处的路，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得太远了。
我只好再在混浊的空气中抓一线气息，咬着气味来到一处新天地。
没有天顶的盒子，食物一般更多，相对的，危险也更多。我感到腹中的鼓动，把鼻尖的一块点心吃了。这时，一阵骚乱，我从一块硬纸上滑下，摔在盒底。
我还未能辨认状况，一只人手铁杵一样在我的全世界翻搅，巨大的声音和颠来倒去的世界让我产生剧烈的眩晕感，我惊悚不安到了听不见心跳的地步。
于是，当这只散发着复杂气味的手伸向我时，我毫不犹豫地在他指端咬了一口，齿尖在一瞬间就吸饱了鲜血，痛快又恶心的感觉让我疯狂。
我想马上跑走，可肚子里沉重的负担和满是奶油的地面让我走不动路。
一声雷在头上炸响，我畏葸地眼珠翻上，一块长方形足以覆盖世界的黑影向我压来，我的本能反应超越我的意识，我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