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3)

有一天，父君把她召到书房，问她：“城总有一天会破，父君让你跟着江生走，好不好？”
她愣了愣，原来父君早就知道了，放任她在外，只是想国破时，江生看在往日情面，能放她一条生路。
她强咽下哽咽，再点点头，说好。
那段时间她时时刻刻粘着国君王后，除了上朝休寝，寸步不离。
那天，难得大荒春日晴朗，邻国的大军压城摧辑，她换上长公主规制，像以前在民众里巡街一样。安置好父母亲自尽的尸体。站上城墙，背后好像有痛哭声，又好像没有。
背对弱瘦百姓，前临黑铁汗马，她朝前喊道：“我这一生，声名显赫，父母和睦，婚姻美满，虽为长公主，没为百姓谋过一分福祉，若今日进城，不伤百姓分毫，不谋杀抢掠，便自开城门。”
她努力听清楚下面的声音，有人说好，她笑了笑，没看城下英姿铁骑的心上人，也没想自己姿容如何，旋身下城，像一朵殷红的芍药。
倒在地上神思涣散的时候，隐隐感觉有人颤抖着双手，为她合了眼，她这一生点了不少次头，最重要的有两次，有一次实现了，有一次爽约了，至此留春香消玉殒，大荒再无长公主，名动四海。

“大荒元年，帝后得一女，定其名为留春，遂改年号为留春，以显珍重。”
后来，江生请辞，人们再也没找到他，只听说有海边一个渔童见到过他。
他手里视若珍宝得抱着一个卷轴，坐在海边，和渔童说：“留春这名字，好听吗？”
不等渔童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我比较喜欢叫她小春，显得特别俏皮，你知道吗？一听这个名字啊，她就会上挑眉毛眯眼看我，像一只被冒犯的猫。”
渔童不懂，他笑了笑，看着海又说：“我心里有一座城，城里有我这世上最心爱的人，我骗了她一辈子，她也骗了我，现在，我要去找她算账了。”
渔童该回家的时候，走了一段路，他又回头看，只觉得那个人虽然还在笑，却又不像个活人。
第二天，他带着家里长辈去看，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小冢，旁边规整的保存着一个画轴，打开是一朵芍药，旁边题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冢立至今，春江已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