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浪钉/温周】何时仗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上）(2)

人果然是贪欲无及，以前只求片刻自由，遇见了他，便求三年相知，而今相爱相守了一辈子，又贪恋起了来生。
无数次长明山冰冷的夜里，漂泊的大雪和呼啸而过的长风，重重落在他们的屋房上，风雪的踪迹在黑暗中愈发显得清晰，他搂着心爱的人冻僵的身子，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难过。
所幸两颗心还是滚烫的。
怀里的人容颜依旧，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很难想象这是个迟暮的老人。
他何尝不知道老温在愧疚什么，几十年前，那个信誓旦旦地说没有人可以逼他走第三条路的白衣剑客，终于画地为牢，在长生的诅咒里变成了雪山上的活死人。
他们也已经许多年没去看过成岭了，成岭来信说念湘也要出嫁了，他怕老温触景伤情，便瞒了下来。
说起来他们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办过，以前不愿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反正他俩也没几个亲朋旧故，而今想来到底是一分缺憾。他把温客行鬓边的白发捋到耳后，轻柔的吻落在了枯槁的手背上，看着手腕上向乌溪讨来的两条红绳纠缠在一起，“老温，我等你回来，咱们还没成过亲呢。”
“好。”温客行用最后的力气死死攥住阿絮的手，便是在油锅里炸上千年，也要向阎王老头讨一个来生，“阿絮……等我。”

山中无岁月，也不知是活了多少个年头，四季变幻，朝代更迭，唯独长明山上终年飘雪，寂静得不似人间。
他也曾下山寻觅故人，见着了转世的阿湘和曹蔚宁，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地长大成人、缔结姻亲，总算像老温曾期许的一样，过上了平常人的安乐日子，他在婚礼上讨了两杯酒水，就当替老温看着阿湘出嫁了。只可惜老温那三条半街的嫁妆，到底是送不出去了。
而后也看见了许多人，师父，九霄，毕叔等等，他们在生老病死里流转着轮回因果，在宿命的齿轮里品尝新的辛辣酸甜，只是，到底与周子舒无关了。
唯独没有老温。
他无数次下山寻找，丈量过八百里山河，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连恶贯满盈的魔头都有迹可循，唯独找不到老温的来生。
长明山上实在太冷了，冷得好像时间都被冻结了一样，世界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连周子舒都久远得像是他做的黄粱一梦。
只有梦中一声声阿絮，顺着脉络一下一下地扯动着在寂寥岁月里枯死的心。
直到曾经魂牵梦萦的人都成了一道看不太真切的影子，他才惶恐起来。原来时移世易，不可逆转，竟连人心中的一点念想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