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鹡鸰(2)

“永远是无用的人，只要稍微歇一歇就会被谩骂，好像做出来什么天大的丑事，那又怎样呢？谁会关心？那又怎样呢？”那孩子的嘴唇哆嗦的更厉害了：“即便你的肌肉已经因为蒙受平白的、污蔑式的辱骂而痉挛，致使你瘦削的骨在这扭曲里刺穿了心脏——那又怎样？他们也只平白的谩骂着，我想要个认可那样的笑。。我不贪心，不贪心。。你又要浪费他们的钱财了———谁愿意收殓了你？”
月光，啊-这月光啊！你走着，孩子，痛苦像酒一样熏醉了你。无边无际的走着，你于是有了一条长长的灰影。在热闹外不停的走着，人声喧闹有甚于荒郊乌鸦啼叫般刺耳，于是你又说起了自己的话，想抵御这波涌的噪声：
“听着！朋友，”她梦呓似的发呆，微张着嘴，同地面亲切的开口：“啊呀，你要去哪里呢？我没有地方好去，感谢你陪伴我——即便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更要抱歉又感谢了。”她抱住自己，用冰冷扼住冰冷来保暖，背的包像要被撑炸了，四四方方已经失去了本来的形状，这女孩一味地走，夜风里干干净净，没捎来什么消息，但她依旧听着，想要找到点她最熟悉的鸟鸣。
“真愿意同你换一换，你看，我这样愚钝，根本做不好什么事情。我的家人，唉，他们以痛爱我！我是在受不起这样的福分。可是我又很明白，这实在是我自己招来的。。。我还是怨不得人。可是背着这痛苦，几乎使我走不动路了。”她机械的走着，拖着步子和影子，仿佛有千斤重担似的，可依旧走的很直，好像不曾在心里摇摆过“你该麻木一点，不该有脾气，有脾气就会生气，生气就想发脾气，但不能弄坏一样东西，你连命都是被人给的，什么都没有。。你要听话，绝对不能发脾气；你是最乖的，要最听话，要好好活着还债，你是最好的孩子，相信我吧。。一定是你做的不对，你要从他们的方面想就是这样，你住口，不许再想了，不要打扰。。。。。。你这个罪人！”

“朋友，我也实在忍受不了，”那影子突然接过了话茬“我算是你一个天生的邻居，我看着你长大到现在，我的孩子，你这样年岁，却有这样悲怆？”影子说罢自顾自闪烁起来，好像摇着头“你的痛苦像污水一样流淌下来淹没我，甚至梦境都比别人要沉重。你思前想后，殚精竭虑，我愿意倾听你，孩子，告诉我你的苦痛吧：你这样年岁，为什么这样悲伤？”
“悲伤吗？”她怔住了，步子更加慢，嘴上的苍白亮了两下，又走快一点。“我听不懂了。。你说是悲伤，我觉得不尽然，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想来也看到了一些吧？”
影子闪烁了几下
“我真抱歉，朋友，我总陷入一种奇怪的情绪里，讲的话也颠三倒四起来，真是抱歉”她歉疚的连连鞠躬，发现影子和她一起动作时又硬生生抑住了，只好接着用沉默的步态走起路来。“我是要家去的。。但我并不想回去。。父母都爱我的，我在挣扎的时候常感痛苦——不，顾及他们对我的付出！我不能想。。我只是徒劳的恐惧，可是，可是。。不，我生活里太多的可是了！”她含着气声尖啸着，猛摇头，手也胡乱拍着，做出驱赶虫子的样儿，喉管里迸出重病老人陡然咳嗽后尖利抽气的那种响动：“我不知道我要什么！我想要使他们感到快乐。。我想要选择，至亲，我血肉的来源，他们叮咛我。。我便放弃了我所谓的选择。久而久之，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失去了什么，只能感觉体内惶然无措的痛苦冲撞的五脏六腑都疼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