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的牢笼(2)

书宁是个计算机系的本科毕业生，三四年前拿到这份薪资不高不低的工作，除了逢年过节时不时回家探望一下，平时基本都在这座遥远的城市。公司不大，老板这个人喜怒无常，有的时候对员工们比较松懈，不怎么苛刻；有的时候脾气很坏，公司业绩不好，负责项目的人员扣工资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书宁很感激这位老板录用平平无奇且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的自己，所以总是尽可能地努力工作拿出业绩来报答他。可说起公司内部呢，也没有什么可以吸引起员工奋斗的目标，短时间内不会得到什么晋升，也没有人将他们辞退，真正有本事有追求的员工来说，总有一种自身抱负得不到实现的失落感，凤凰掉到了鸡窝，暂时落一下脚，把这当做一个跳板转身寻找梧桐树。待不了多久就跳槽离开，真是认人羡慕。剩下的那些人呢，也不能说是安于平庸，去到更好的公司，可能会被施加更大的压力，而薪资实际上并不会提高多少。
于是每天照常卡点跑来上班，下班后不会多待一分钟，关灯走人；可也不总是这种情况，遇到非加班不可的时候呢，也会满腹牢骚抱怨，但都不会让主管和老板听到，在这种环境里面工作的人，都习惯于日常的早出晚归，就算发生一些意外的事情，也不至于让人太过吃惊，工作嘛，就是拿精力和时间来换取金钱。
收起雨伞，没必要甩，雨没有积攒到形成大粒水珠的程度。走进公司，滴，打卡完成。去分管那领取今天的任务，在工位上摊开文本，打开表格。转身站起去咖啡机倒一杯苦涩的特浓，喝完继续处理那和昨天前天以及好久好久以前没大区别的数据资料；折线图上，一根线穿起一个个或高或低的点，扶一下眼镜，顺着横纵坐标读取其中蕴含的信息。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像是一个依托地势的阶梯，一个小人在上面不停地走，没有尽头，因为明天或者以后的很长时间，他还会在不同地势的地方出现继续攀爬，时上时下，但总归不会停歇。这种幻觉在他看柱状图的时候更为明显，一个个数值构成的圆柱在他的眼前罗列、升起，高矮不一构成了拔地而起的大厦，有耀眼的阳光打在玻璃荧幕上，反射到某处，很是耀眼。在它们之间从早到晚川流不息的是人群和车辆，不时有喇叭声响起，然后走走停停，车与人交织构成的海洋在大城市早已成为一种习以为常的东西了，它们就是这座辉煌城市的血液，城市为身居其中的人提供了工作岗位和遮风挡雨的栖息地，人们则用自己辛勤的劳动为这座城市的构筑添砖加瓦。

城市里，除了钢筋水泥和车辆行人，还有一些几乎不会被人所注意到的少得可怜的绿植，它们费劲力气为人们带来一些自然的景致，可，可无论自己的根再怎么努力向下探索，想尽可能汲取更多的土壤养分，碰到的净是坚硬的混凝土。在白天有光照的时候拼命得舒展自己的枝叶，用力地吸收尽可能多的阳光和养料，以便茁壮成长，可还是无法掸落掉在身上的尘土。多少年前，城市还没有这么现代化的时候，它们的祖先的种子被风吹走被鸟吃掉，随着风和动物粪便，可以生长到地球上遍布土壤的任何一处。可现在，被拘束在这么一隅天地的它们，是多么的无奈。连飞累了不时在它们身上栖息的鸟儿也越来越少，喧闹的车声和热闹的人群把这些热爱歌唱的精灵驱逐出他们的领地，于是就只留下这么一块块狭小逼仄的土壤让这些生命苟延残喘。更过分的是，留在这的那些小树苗或者灌木丛，被人们随意修剪，或者拿铁丝缠绕，就只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叫“园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