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官(11)

“难以置信，我居然在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吃掉了一个培养皿中的实验体……记录水晶显示我当时完全是生吞活剥，为什么我没有一点感觉……
“地下部分的实验差不多到头了，已经能生成较为稳定的近人形实验体了，是时候将实验的主场地转移到上方的试验场中了。这有个好处，那就是我再也不用担心生吃实验体了……
“……
“我的意识越来越混乱了。仪器显示这是有原因的——越来越严重的腐化侵蚀可能已经使我不能被归为人类了。说实话，我好几个月前就不敢照镜子了。现在每次待在地下室从屏幕中观看试验场中那些鲜活的生命一次又一次迭代时，我都会想我与他们究竟何者更接近人类一点……或许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已经灭绝了吧。
“……
“实验体几乎已经能够完全适应外界环境了，不过我估计是无缘看到迭代结束的那一刻了……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现在一天清醒的时间可能还不到二十分钟……不过我也很难分清一天了……
“我最近发觉有些许久不用的培养皿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开机了，但其中并没有看到有任何生物组织生成……我怀疑我是把它们吃掉了，但记忆水晶中可能与其相关的记录都被抹掉了……我同样没有记忆……说实话，我开始怀疑那些我认为是“意识不清醒”的时间里我是否仍在有意识地进行着活动，而且比现在还要更清醒，只是我没有那些时间的记忆……

“为了不妨碍实验的进行，我可能需要先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这样的我也能算作生命而非腐化聚合体的话。
“……
“记忆转置完成了，我已经去除了记忆中所有携带有个人感情的内容，只留下最纯粹的数据。这些记忆会被随机灌输到最后一个迭代周期中的成熟实验体中的一个，我倒挺希望记忆能灌输到那种尖耳朵的实验体，毕竟那实在是太接近童话中的精灵了……不过我已经无法确认记忆中的情感内容是否真的删除干净了，在那种情况下进行的操作可靠性实在是令人担忧，但是我已经没有精力去确认了……只希望被灌输的那个实验体不要被我影响了人格……
“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
“我终于还是没能看到实验体成熟的那一天了。
“希望我的身体提供的生物质能对实验体的成熟有所帮助。
“晚安，世界。”
希尔合上了这本在几百年内一直处于摊开状态的笔记。
她抬起头，看到地下室的生态穹顶上，投影出外面的天空正在下雪。
不是二氧化碳凝结而产生的白色雪花，而是更令人安心的黑雪。
覆盖着黑雪的夜空，与死寂的实验室一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