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话（末日荒原上的喷射气流）(10)

忽然，宛如是卡碟了般，留声机发出了一些稍刺耳的声音，在只有唱片滑动声的片刻安静以后，留声机竟放出了与之前的酒吧音乐完全不同的曲子。这首音乐并没有人音，它属于管弦乐，以小提琴的高音调开场，飘摇而委婉，宛如一道光从黑色山脉后面照出，照亮蓝色的天空与青色的山谷；宛如一只小鸟被从挂在阳台上的笼中放出，在天空中自由展翅，却又因为自己羽翼已随着它的年老而衰退——这恐是它最后的飞向，奔向了所向往的自由却又无奈与生命的限制。
“我没想到你的唱片里还有这样的曲子。”博列加问道，他的手指在杯子上印出了一个白色指纹。
“我也，没有想到。”郑北山同样说道，他盯着那个放出意外之音的留声机装作不在意，三心二意地举起杯中酒喝下。
“那个，北山……”博列加是在这首曲子播放了近两分钟才开口说得话，“我想我有点受不了了……我想转去别的部门，或者就直接找份别的不是雇佣兵的工作。”
“朋友……”郑北山显得很伤感，“请不要如此。”
“我接受不了哪天又得目睹友人过世……”
郑北山没有再多劝的意思了，他多多少少猜到了博列加的意思，近期大队里死去的人确实增加了许多，现在队伍里都是些有着茫然的热血的年轻人，不懂生与死。

唱片放完了所有的音乐后，郑北山和茉萩就送走了博列加，前者还专门陪他走到了他干活的地方。回来后郑北山从有些狼藉的桌台上找到了那张照片，将其钉在在墙上，好几张被打了红线与黑叉的照片之间的淡色空白上。
盯好后郑北山放下工具拍了下干净裤子上的灰，坐在床上宛如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欣赏着照片。
“你……不打算照顾博列加的想法吗？”
茉萩问道，郑北山头扭向对侧，故意回避这个话题。茉萩见此，走到郑北山的面前，她蹲下身，半俯倒在郑北山的膝上，右手抚摸着他的下巴，向他祈求：
“自从那时起，我就在观察，一个不顾一切把一位酒女抱着带走的男人会走向何方，我一直都在观察——但是现在，无论你最后会变成什么，我都在此刻真心地希望你，不要再对着那些照片上的战机发呆了。也许这就与常来酒吧的酗酒者一样，这会让人上瘾，这会让人感到兴奋，感到自己掌握着自己，但一切终会有超出极限的时候，你终究会陷入绝境，终究会遇到令你望尘莫及的人，我希望那个时候你不会成为其他人照片上的一部分。”
郑北山低下了头，他看了眼茉萩，又看向角落里的留声机，沮丧和无奈在他额头里流过。他回想起了一件事，回想起上次有位刚来的年轻地勤把他收藏的唱片翻出来当众处刑式捣毁，那次事件引得他和那家伙打得头破血流，近乎是不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