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个王朝的衰亡(3)

……
那是谁在击鼓？
顾闳中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了。堂堂一国重臣，竟当众亲自击鼓与乐伎作和，高歌着：
“莫问何朝何时年，功名利禄尽虚烟”
“世间行乐应如此，不枉在世活神仙”
如此一曲，在宾客中溅起了一滩赞扬
“韩大人真是风流倜傥！与其追求那缥缈浮云，何不饮酒行令，逍遥自在，御风而行呢？”郎粲不忘时机，溜须拍马。
“韩大人真不愧是一代名臣啊！”随后又有人补上。
一片随声附和。
“大人，您喝醉了……该休息了……”德明和尚掩面。
韩熙载尽力让自己的双眼对焦，才看清了面前的老熟人。一时，多少辛酸，多少悲愤涌上心头，他想抱头痛哭，将一切的不平，一切的隐痛发泄，将这个黑暗的，永不会有出头之日的朝代用泪水洗涤得一尘不染。但他不能，否则表演的自污将前功尽弃。他想，苟全性命于乱世已是不易，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老朋友，如果我这次活了下来，我一定认真考虑就此遁入佛门……”一阵悲凉涌上心头。
韩熙载努力安定气息，而后，环视周围，依然是酒池肉林之景。
但顾闳中早已消失在宾客之中。
夜中，韩熙载站在冰凉的庭院里，宾客散去，宅屋又恢复了往常的干净。

“真冷啊……”半夜霜冻已降，庭院的芭蕉树叶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老爷，是时候就寝了。”他的老仆毕恭毕敬立在一旁。
“钱大人怎么说的？”
“回大人话，皇上看完画后并未表态，只是将其搁置一旁便前去后花园赏花了。”老仆说道，又补充，“小人还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提……”
“你说便是。”
“大人，如今这国家危难，大人一人之力恐是难以力挽狂澜。就此脱身，也好。”
“那便是你我的福气了。”韩熙载悠悠地叹道，“但对南唐来说，未必。”
“大人何出此言？”
“这南唐啊……”说罢，韩熙载拂手而去。
公元970年，韩熙载去世。公元975年，南唐亡。韩熙载最终没有看到南唐的灭亡，这该是他的幸事呢，还是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