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个王朝的衰亡(2)

门口的大管家和仆人们垂手而立，接待着纷至沓来的宾客。韩熙载身着正装，在主厅迎接着当朝的权势之辈——他们本是花天酒地之徒，韩熙载又是吏部侍郎，如此邀约，岂不是白捡的一桩美差？韩熙载满脸带笑，显出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见到宾客前来，便拱手笑眯眯地说道：“寒舍有您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受邀之宾也不敢怠慢，互相客套几句，也不过是：“怎敢怎敢，有幸面见大人，已是天大的幸事……”韩熙载便不再客套，只是带着笑容，吩咐仆人将客人带到客厅。
客人陆陆续续来齐，韩熙载趁着闲空用余光扫了一眼客厅——那位皇上派来的人怎不见踪影？一时间，他竟真的有些怀疑吴大人是不是有些疑神疑鬼。或许，这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随口一说，他依然还是皇上眼中的那个忠心耿耿的韩熙载呢？
“韩大人，鄙人宫廷画师顾闳中，参加此次盛会，在下实感荣幸。”一道既不瘦削也不壮实的身影就像从地下钻出一般打破了他的幻想，“吴大人身体欠佳，又担心好友扫兴，故派鄙人前来作画以助兴。如此，吴大人也可在家安心养病。”说罢，便拿出一副官印玉佩来——便是吴大人的那副。
能调动吴大人的官印，在这朝野之上，也就只剩皇上一人。
韩熙载一时气血冲顶，楞在原地，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也罢。既然是吴大人的吩咐，那见物如见人。来人啊，请上座，赐香茶。”

顾闳中摆摆手道：“韩大人的好意鄙人心领了。但这上座鄙人实不敢当。这高朋满座的，韩大人也要注意避嫌。”说罢，便垂下头，行了一个躬身礼，侧身俯首而入。
韩熙载的笑容还未褪去便僵硬在脸上。吴大人所言非虚，这是一场鸿门宴——只不过是皇上给他韩熙载摆的。
七大盘，八大碗，流水席，花灯宴。淫歌艳曲，靡靡之音。
即使是宫廷画师的顾闳中站在暗处也膛目结舌。奢华的宴席他早已见怪不怪，但这架势即使是南唐王公贵族的宴席，奢华百倍也不及这十分之一。
作为皇帝御赐亲封的御用画师，什么阵仗他没见过？只怕是御驾到来，也会惊讶于他的手下重臣竟是如此放诞不羁。
酒过三巡，在座各位都隐约有了些醉意。
李嘉明斜靠在太师椅上，双手打着拍子，乐呵乐呵，酒精麻痹了他的思考，让他沉醉于仙乐风飘；却不忘时刻关注妹妹手中的琴弦，生怕哪个节奏会跳出谱律，扫了韩大人的雅兴……
新科状元郎粲身着红衣，春风得意，受邀参加韩大人的聚会，这几乎等于被天子召见。觥筹交错之间，他看到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陈志雍则努力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来。太常博士，怎能在如此场合失态？但醉意逐渐袭来，昏昏沉沉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拽往那个极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