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勋(6)

“还有什么夸赞总支部的话真的不忍瞩目，几乎70%都用在了这个地方，看得就很肉麻……”
“写着写着，申请书成了中学思想品德教科书……”
“几乎所有的申请书都从第一视角来看还以为是同一个人写的，要我来当后面的审核肯定要死死盯着这些人是不是如他们所讲的优秀……”
孙媛静静听着我的指指点点，没有显示出对我这些尖锐的话任何厌恶。在我长篇大论地吐槽的同时，我们漫步在幽静的绿化区，慢慢等待着这种话题如何进行下去。
“这样啊，不愧是进行批判性思考的英语课代表呢。我其实也察觉到了这些地方，只是我一开始以为你不会想到这种地步。”孙媛细声娓娓地说道，“我一直在想着你会不会只是机械地完成任务呢。”
几秒后，她又回头问我：“麦肯芬，为什么要写申请书呢？”
“这个不显而易见吗？这样做可是为了我们和国家的未来么……”
她微微低头笑笑：“呵呵，标准答案啊——其实是为了获得党员身份吧。”
我一时无言以对，早知道我就不在她面前装得理想主义了，但为什么她会这样问我呢？而且她今天的打扮隐隐约约有些不同。
“其实，大家这么踊跃交申请书，真的是为了纸上所讲的理想吗？恐怕这个数字小的可怜吧。我也不是去针对真正有这种真挚精神的同志，不过——麦肯芬，你觉得，这样的回报是什么呢？”

“这个我熟……”我举起了例子，“这就像有了一枚鲜红勋章，你可以拥有这枚勋章所带来的权势和义务，可以有机会靠近权力的核心。”
“你这样泛泛而谈还有些空洞呢。”孙媛摆摆头，“不过也是，谁不愿意得到红勋章呢？哪怕这枚勋章的本色已经越来越昏暗了……”
跟她这样对话显得好奇怪，好像我被她引导说出了她想听的话，她今天是怎么了？于是我就采取一个比较小心翼翼的方式：“孙媛，你是不是把眼镜换成了黑色镜架，还有这白色栀子花和黑发带……出了什么事？”
她先是一怔，表情流露出复杂的神情，看不出锡纳朋火山会随时爆发，倒是山脊上的一些褶皱有些凸起来了。然后她吐出了一大口气，放松了紧张的神经。
“果然被你看出来了。”她的嘴角逐渐下沉，“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我叔叔今天走了……”
我们站在两盏路灯中间的位置，正好这个地方的光线比较弱，而且其中一盏灯不时发出 “滋滋”声，她那边的光线没有我这边的明亮。
“那个，对不起，请节哀。”
“不不不——你不用这么自责，麦肯芬。”她阻止了我，“以前我就不怎么熟悉他，家里也很少出现他的身影，后来我爸爸倒是提了一些关于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