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极恶(4)

在第二份审问记录的第一页开头，记载了一段简洁的对话：
“回村以后你做了什么？”
“我嫁给了一个本村的庄稼汉。”
“之后呢？”
“他人很好，没有嫌弃我不能生孩子。”
这几句简单的对话里，有太多信息她没有说了。根据去走访了案发地的同事小王说，根据他们对村民的询问，得知了一件事情：她是被大伯以三万块的介绍费“卖”给了一个隔壁村的庄稼汉。而且这不是她口中的那段婚姻，她生不了孩子，成了婆家嘴里的赔钱货。“那个男人就不要她了。有天雨下得淋淋的，刮特别大的风，她大半夜从那个村子走回了俺们村。回来那天整个人湿透了，有人在自家的楼上看见她，还以为见鬼了。”
当小王问起村民，她是否知道那所谓的‘介绍费’时，村民犹豫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根据在村庄里听到的流言蜚语做出的判断：“应该……知道吧。她又没得选。”
在那之后，她才和本村的一个年龄比她大十多岁的光棍走在一起，搭伙过上了日子，成了一名挥起锄头就能种地的农妇。

“听说他们两个夫妻关系不错。”走访归来的小王对我说，顺便接过我递上的烟，吸了一大口，继续说：“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越苦的人经历的生活就越苦。”
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
在和另外几个同事闲聊时得知，没有被写作文字记录下来的事情是：在去年的时候，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一眼望到头，没钱没房，但图个安稳”的她，再次面对了丈夫的死亡。她的丈夫死在了除夕那天，城里的一家医院。尽管有新农合，依据政策也给减免了不少，但那个男人还是死了，在万家灯火处处欢声笑语的夜晚，留下了她和即使还没来得及变卖什么就家徒四壁的房子。
她整个故事的结局非常简单，没有什么一波三折波澜起伏，在大年初二那天，为了把丈夫遗体雇车运走而身无分文的她，不知走了多久，从城里回了村。她回村时已是后半夜。她去了大伯家的二层小楼前，点了一把火，木制的房屋易燃，且容易倒塌。等人们发现的时候，熊熊的火焰就吞噬了那栋小楼。
“妈呀，我们这儿有人放火，楼都烧塌了。那个女人疯了……她就站那着火的房子跟前，都快给火烧着了……我们没人敢拉她。警察同志你们可得快点来……她好像在笑！”这是那天晚上的报案人的录音，处处显着手足无措的慌乱。事实也如此，围观的人们甚至连救火的勇气都没有，等到消防车和警察到达的时候，那里已经成了一堆冒着青烟的灰烬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