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 （微耽，幻想）(8)

他的最爱。
他将它取出来，对爱人似的抚摸着它优雅的亲身、曼妙的曲线，修长的手指来回拨弄琴弦，勾出几声低低地回应。琴弓虔诚地来回摆动，与之交融出一段沉思的声响。
忽然，声音停了下来。
周莱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架住提琴，起身在对面的木架上取下一只小木盒。
木盒本身没什么特别的，手掌大小，只有一侧是由金属轴连接起来的，所以能够翻折打开。木盒里是红色的绒垫，绒垫之上，便是一块半透明的鹅卵石似的东西，在带着些黄色调的灯光下，透出一点幽幽的光感。
那是一块美丽的琥珀。
这是这个东西带给人的第一印象。
周莱拿起它，坐回椅子里，抱着提琴用它在琴弓上轻轻涂抹的时候，旁人才能恍然大悟，认出它只不过是一块松香。这是周莱最爱用的一块松香，每当有演出的时候，他都会带着它。这小小的松香游历过的地方，比起不少人一辈子能够到达的地方都要多。它见证了一位青年大提琴演奏家，从默默无闻到如今备受瞩目的全部过程。有时候，周莱会给人一种感觉，他对他的琴和这块松香的爱，比其他的一切都要多。

周莱再次抬起被松香涂抹过琴弓，悠扬的乐曲从琴箱里流出，起初平稳，是无风无浪的湖面。不久，一滴水从没有尽头的天空中落入湖面，激荡起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地朝着最外延展而去。那是少年少女们切切的耳语，是懵懂的情窦初开，迷茫中伴随着喜悦。忽然，情况急转直下，闷雷声从远处阵阵传来，连同山谷里都回荡着这个声音，天空似乎比之前要低上许多，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湖水也不再安于平静，它似有生命似的一层又一层地从深层向表面翻涌，它急促，它难以掩饰着在疾风骤雨要来临前的焦虑。
就在这时，周莱又看到了。
他站在露台上，从海平面与天空交界的地方漂来了一团雪白，那不是浪花打出的泡沫，而是臃肿着的一团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