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3)
在和我说话?于是我小声回应了一句,潮水甚至未触及她双脚。
“是啊。”她走得更近,看向海天相交处,“大海也有眼泪吗?”
不知道。我回答,咸腥的液体漫过她脚踝。
“哈哈哈哈哈……你真有趣。”她笑颜愈发灿烂,“你就是海,你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我不曾哭泣。我说。我逐渐放松下来,于是一个矮浪便不慎打湿了她的大半衣裳。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微怔了会儿,而后转过身,向岸上踱去。
抱歉。我疑心她气我打湿了衣衫,便补充道,海水如风般探过她的脚心。
我恐她被我方才放肆的行为气走,便挽留:你要走了吗?
“不,我没有生气。”她没有转身,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惊讶:这该是我心里那个问句的回答。
“你很孤单吧。”她已走到岸上,在那张斑斑驳驳的花岗岩石凳上坐下,斩钉截铁地说。
大概是吧。我低声回道,坏心眼地将一只螃蟹推到了它道路的起点。
“我也是。”说完,尚不等我回应,她便已经起身,朝我力不能及之处走去。
你现在要走了吗?我有些急切地问道,浪甚至沾染至她方才停留过的石凳。
“是啊。”她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滞留了,似乎是为了保证我能听见,“每一次‘再见’都是为了再见啊。”
出乎意料地,我头一次听懂了人们弯弯绕绕的话语。
“再见啊,海。”
于是我为她献上今日最后一次潮汐。
她总是在每天的傍晚时刻来。在地狱般的暮色中,燃烧的夕阳为她白发镀上一层金边。
她向我描述北方雪夜中的月色;她告诉我深山涧水中浮云有多么慵懒;她说孤藤老树昏鸦;她说阿拉卡塔卡的晨钟能令黑暗退却,却敲不散枯枝败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