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旅途(2)

“在鸽子之右，你的身后。”平任答道。
“如何得知？”
“不可得知！”
“既不可得知，又如何断论？”
“我又未曾到达过崇岭山，也不知真有崇岭山否？故崇岭山在何处于我亦无所谓，何处不可呢！”
“先生所见岂如鸽子所至，居于一隅，不能随心所欲，不能畅所欲达。”
“敢问一浊又曾至达何方？”
“沧州，太建，符陵，仙筑，荥阳，渝州。凡所能及，皆欲往，故不可计数。旅地之大，犹游鱼欲穷之海；前途之远，夫驱车不极之程。”
“何所妄也！穷尽无穷之有穷。”
“先生所论，我不能辩。只问先生丝毫不想出得此处，去见识见识外在么？”
“我之所向便是此处，又怎往何处呢！岂不赘余。”
秋，一浊登门造访平任，山林雾气殊甚，苍茫素白一片。待到山斋，只见平任坐于庭前，若有所思似的。一浊上前说道：“先生为雾锁困了吧！”

“怎会！”平任回道。
“如何不是？”
“此乃雾锁雾，待锁开了，它便散。我往来无心，如何被它锁住呢？”
“这雾锁雾，怎个说法。”
“这片雾和那片雾决然不同，它们自己锁住自己，即困厄于山谷。雾之不同，犹你我不同而已。”
秋末，山林现火，烧及平任先生的草庐， 及至野火漫灭，寻得先生宿卧，所有一切物早已灰飞烟灭。
“你是和先生较为熟络的，听说先生为恶火环抱时是坐立而逝去的。”山民对一浊说道。就在一个月前，平任先生托人执笔捎来笔信给一浊，信中道：“我无所有，溪山月，桑麻柳。”
一浊默默思索着：“原来世间真无可去处，我曾以为我有漫漫长途，于是四方跋涉，流落可有无，居不定所，闻风则徙，遇水萍踪。先生之所居处，唯此一老旧山斋，生死任命，未念舍离，先生之漫漫长途，果真在此！未归处不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