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离子水的一生【旅途】(2)

9：50——两拳难敌一台超声机，甭管你混黑道混白道都能给你混匀了。我们这瓶溶液看起来很均匀，像一个和谐的大家庭，白大褂妹妹还扔进来一个长条的内向的磁子弟弟，弟弟很重，一扔进来就沉底了。
10：20——一个管子被戳到我们肚子上，还咕嘟咕嘟冒着泡。我吸了一口，唔，是很懒惰的氮气。听前辈说有些鱼缸里也会有管子咕噜咕噜冒泡泡，不过出来的是氧气。
10：30——白大褂妹妹打开了磁力搅拌机的一个开关。什么？！这是4D影院的效果吗！刚才还闷闷不说话的磁子弟弟突然疯狂地转圈跳起舞了！小心点！我们要被搅出去了！
10：35——好像我们还不够局促似的，白大褂妹妹又往里面滴加了一种溶液，好像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10：36——有些自由基从固液两相的交界处析出，它们的灵魂那么自由、热情，像奔放的吉普赛女郎，在磁子卷起的波涛中螺旋状奔腾着，这先驱一样的物质分散在溶液里的每一处。哦我爱这自由奔放的灵魂。
10：37——这些灵魂，好像有使命？它们欢舞着，仿佛时间毫无意义；它们奔涌着，仿佛生命没有尽头。它们像飞蛾一样扑向水中的有机物，与它们融合，共它们分解。难降解的大分子有机物破裂成碎片，又拆解成渣滓，直到变成一汪水（H2O）、吐出一口气（CO2）。而它们，那些自由基，这些尘世间的精灵，好像是永恒，又好像从未存在过，只留下这一个闪耀的瞬间，就体面地退场了。

14：00——自由基一批批地从两相交界析出，变成欢舞的精灵，又一批批扑向未知，湮没在无穷的宇宙里。直到最后一个大分子被分解，它们的使命也结束了。但那些无需献身于这项事业的自由基也不能留在这里，因为它们生来就是为了燃烧生命的，不过至少最后一批精灵们能停下脚步，驻足看一看世界。
15：00——反应结束了，白大褂妹妹关掉了所有东设备，实验室吵闹的轰鸣声终于归于平静。她从我身体里抽出了一部分用来跑色谱，剩下的我和用过的玻璃容器一起被泡在池子里。我知道，从这个下水道下去我会到达污水处理厂，经过栏栅、污泥池，我又会回到出生前的模样。
17：00——一大盆玻璃容器可是费劲的功夫，白大褂妹妹洗了两个小时还没有洗完。这一生也是特别多缘分，我躺在池底，想在被冲下前再看一眼她润洗容器的样子。
17：01——她拿起一个洗瓶，对着已经洗好的烧杯一捏——这是？——这是新生的一代去离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