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他和他的谷子(2)

马车从不停歇，跑遍大陆上所有的村庄和城市，收取死者的魂灵，没有人能让它停下来。从小听到大的传说在脑海中盘旋，少年攥紧了手中的一粒谷子，那是老族长临走前留给他的。谷子很奇特，居然有半节小拇指大，圆润饱满，样子很是讨喜。
“我梦想着，有一天能往那辆风驰电掣的巨大马车里投进一粒属于自己的谷子。几十上百年过去后，车厢暴露在阳光底下，人们一拥而上，总会有人在精美的雕像群中发现这粒谷子的。与它在太阳照不到的角落里悄然相遇，他应该也会感到惊喜吧。”
少年如是说。他蹲在草地旁，举着手中毛茸茸的狗尾草，修长的茎在阳光下轻轻摇晃。
和别人一样，他站起身。他上学，游戏，工作，结婚，生子，退休，病重。当然，他也没忘记雕琢自己的那粒谷子，它贯穿了他的一生。

终于，他放下了握着工具的手。眼前的谷子平凡又独特，尚有一些瑕疵，但他依然停了下来。远方响起了马车的轰隆声，它捎带着往昔人类所有的喧嚣，翻越高山穿过平原，朝这里疾驰而来。
他扬起手，那粒谷子飞进马车满载的杂物中间，消失不见。马车从他身前掠过，继续朝着远方狂奔，杂音消散后留下他和一片寂静。
“这样，我就不会死了…”他喃喃道，苍老病弱的身躯瘫倒在草地上，成片的狗尾草在他眼前无声地摇动着。他合上眼，身体一点点化作灰烬，微风将他吹起，散落各地。世界上再也寻不到他的身影。那辆马车昼夜不停，喧嚣的噪音响彻原野，一粒谷子静静躺在车厢的角落里，随它奔赴百十年后的时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