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与鬼(8)

害怕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害怕清醒着面对死亡。
为此，狐狸曾经不惜请求鬼吃掉自己。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逃不掉了。
狐狸痛苦于自身的怯懦，继而对手下留情的鬼感到怨恨。
他本可以保有最后一丝尊严，尽可能平静地死去，可是——
“一切都毁了，就是因为你。活着的时候拖累爹娘，死了还要来祸害我，求你了，滚吧，快滚啊！”
鬼哑然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山洞的深处。
狐狸胜了，却并未因此感到一丝一毫的痛快或者安慰。狐狸甚至有一种叫住对方的冲动，但他忍住了。只是靠着冰冷的洞壁，颓然地呼出一口气。
——已经能够听见隐约的隆隆雷声。还有多久……
狐狸闭上眼，幻想着能够在睡梦中死去。
然而不多时，鬼就回来了。
12
狐狸原本不打算搭理对方。
可他闻见了血的味道，那种味道令他蓦地睁开双眼，然后看见鬼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
洞口闪过的电光，将鬼枯瘦的面目照得一片惨白，同时也照亮了它手中攥着的东西——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鲜血沾满了它的双手，还有一些顺着指缝滴落渗进泥土里。

狐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鬼歪过脑袋，嘿嘿地笑了，他说：“我希望你活着。”
13
鬼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遵从了娘亲的心愿。
它没有死，但好像也的确算不上活着。
在山中游荡了好些年，除了吃，鬼想的最多的大概就是这个问题。
可它想不出来，唯一能告诉它答案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些过路的人更是见了它就跑，跑不成的不是傻了就是尿了，实在没有什么参考的价值。
直到有一天，鬼遇见了那只会说话的狐狸。
狐狸说了一句只有娘对它说过的话。
鬼于是想，大概就是他了。
‘要真活得跟你一样，不如死了算了。’
听到狐狸这样说的时候，鬼简直高兴坏了，他想自己是活着的，像娘亲所期望的那样。
“和狐狸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和娘亲还在的时候一样的开心。”
“我是公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而且、我娘长得可美了。”
“……你这话是在影射我丑吗？”
鬼笑起来：“你说起话来还真像个小姑娘，爱干净也像个小姑娘。不过你确实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