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3)

算了！算了！就出去罢！免得他人闲说。
在某一个热气蒸腾的下午，连续几场表演后，不仅布偶夜莺感到疲惫不堪，操纵师也神情恍惚、心不在焉。布偶夜莺艰难地维持着华丽的表演，本来耀人的装束都变成了累赘 。两块黑石压弯它的脑袋，两双铅条扯低它的身体，纤弱的骨头在风中哀鸣。布偶夜莺觉得系在身上的线像是就要断了般的脆弱。观众紧盯着，希冀有更出彩的表演出现。表演进入尾声，压轴戏就要来了。没有人因为四周突然变暗而大惊小怪，之前看过的人，神情兴奋、全神贯注，脸上挂着秘而不宣的笑容。灯光透过丝绸上的颜料发着五彩的荧光，布偶夜莺在黑暗中的炫目耀眼的光彩看着就像一只凤凰雏鸟，按照计划，它要来回经过观众席三次，然后再做出一次清脆悦耳的叫声来结束表演。
谁也意料不到，谁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呢？泥土撞向我，我碎了一地。要不是有一个小男孩突然站起来，打算截住我，这也不会发生，这是怪不得我的，谁让缠在我身上的线在升高的过程中断了呢？弄成这样的结局，观众怏怏不乐地散了，表演也停止了。幕帘后传来争执声，一个提着手提箱的男人气冲冲走了，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们怎么就把我放在这不管？就像我死了那样，但是我还没死罢！就算我的丝绸污浊，我的骨头粉碎，我的羽毛散落，但我没死啊！我还思考着！还存在着！怎就认为我死了罢！布偶夜莺感到气愤填膺、无可奈何。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他们门庭若市的景象不就是靠我才实现的吗，如今他们却拿走了我支撑身体的骨架，拿走了我驻立枝头的双脚，拿走了我乘风而起的羽毛，拿走了我活着的一切！现在我怎称得上是一只鸟！不过是一块破布罢！我总算是明白了！

他们拿去罢！喜欢就拿走罢！这些东西怎能是我！它们不过是唬人的把戏、虚伪的面具罢！我还没有被消灭！
布偶夜莺不满且自负地赖在地上，不一会儿，一名清洁工就过来把它扫走丢到垃圾堆里了。
对于星空，布偶夜莺以前是没见过的。它璀璨却不夺目，美丽而又静谧，像是触手可得，又像是遥不可及。墨蓝色的夜空中散落着银珠，无数的银珠簇拥着皎月。夜空的余辉照到夜莺身上，一切都是新鲜、有趣的，被抛弃的愤慨早已沉沦在它记忆的迷宫中，布偶夜莺呼吸着自由且快乐的空气。
青蛙从池塘边的芦苇中跳出来，兔子从兔窝里蹦出来，麋鹿从丛林里走出来，它们聚在垃圾堆旁，想从中找些食物。总会有些奢靡的人把没吃完的水果扔到地上，再由清洁工扫到垃圾堆里的。
“看着点罢！你们到底想从这堆破布里面找到什么呢！”
三个动物面面相觑，冷静的青蛙先说道：“是谁在说话？”夜莺借风高声嚷道：“我！一只高贵、美丽的夜莺，在破布堆的最上面！”个子高的麋鹿往堆顶一看，与昨天相比是多了几块布，但是它没有看到什么夜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