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机动车道(2)

既然已经管得这么严，绝大部分人也就安心宅在家里，除了吃饭再不考虑其他了；于是经常就只有我一个人去门店吃饭。这时候的广州已经变得非常的安静，走在路上，你会感觉这个城市就只剩下了一个人。阳光还能如此明媚，广州的热闹却都跟霓虹灯一样熄灭了。街边再找不到一家开着的店，路上再看不见一辆跑着的车；过红绿灯都用不着小心翼翼了。
过红绿灯都用不着小心翼翼。我直接转过身子，在车道上走了起来。我在马路的正中间行走。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一方面我的视角在马路上变得很开阔，对称与延伸在我的眼前无限展开，这让我有了一种真正征服这座城市的感觉；另一方面即使我知道什么事也没有，也还是有一点拘束，多年的教育总在提醒我，这是城市的动脉，是效率的运输管，不是你这样一只双手插兜，慢吞吞的蜗牛该踏上的地方。而且因为马路的宽阔，我一个人好像显得更加孤独。我的眼前出现了车水马龙的幻影，它们熙熙攘攘地从我身体间呼啸穿过，在我前面堵住，车尾的红灯映的我眼花。后来它们变得越来越真，就不再是幻影了，于是，我就成了堵在它们前面的障碍。我能听到在我后面的车流，跟着我的步伐慢慢地挪动，不耐烦地想起刺耳的喇叭。我想到这些，就越走越快，最后把自己累得要死。

我为什么要越走越快？是因为我堵着了别人的路不好意思，还是因为我不该走到这里来参加效率的竞争？人行道上停着各种各样的车，马路修得越来越宽，人行道又变得越来越挤，我想我总会被挤到马路上来的。我闭上眼，开始平复自己的喘气。
在我闭眼的时候，除了鼻子里的血燥气，我闻到了一股新的熟悉的气息：是汗和泪的气味。我睁开眼，看到马路上挤满了跟我一样的人（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既然我能被挤到马路上来，他们为什么不能呢）。他们跟我一样被后面的车催促着，满脸奋斗与羞愧的表情。我立马就知道了他们都是好人，都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善良性格，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挤到前面，每个不同的人都承担着相似的压力。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一样东西，就是那把人和车拴在一起的一条条线。于是一切真相都已大白：没有一辆车会自己行走；促使那一根根动脉流动得越来越快（甚至到了需要红绿灯来管控的程度）的，正是这些满脸奋斗与羞愧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