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二(4)

一曲已终，李重润直接换上了他练习最好的《白雪》，这首曲子为他所钟爱。张易之却好像猜到了一般，两首曲子之间的转折极其自然，毫无停顿之意。
李重润看见了耶耶拼命的对他使颜色，看见阿娘用眼神祈求他停下来，看见了妹妹们或疑惑或惊讶或崇拜的眼神。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是东宫嫡长子，先帝亲封的皇太孙，生来便尊贵无比，不可一世，在人世间这些年，享尽了父母的宠爱，但是，他本来该更肆意的，他不能容许他家的朝堂上有别人来放肆。可是，他管不了，管不了。
心中的悲愤只能化作乐曲，终究化为乌有。
音越来越高了，宫殿中开始充满了杀伐之气。
大家都在看着邵王李重润，只有太平公主一直盯着张易之的手，他的手上下翻弹，速度极快，她叹了一口气：“他这样弹，也不怕伤到了手。”
女皇和李旦同时看了她一眼。
李重润吹着吹着，突然发现吹不出声了，低头一看，排箫裂了。
张易之继续弹完了，给了《白雪》一个漂亮的收尾，也许是曲调实在太高，完成的一瞬，所有的琴弦全部断掉。
张易之接过了宫女递上的手帕，平淡自若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起身向李重润行了一礼：“邵王，承让了。”

女皇看起来很是得意，温声道：“大家都辛苦了。”
转过头对身旁的侍女说：“请御医过来吧。”
李重润坐下了，他不知道，在整场宴会上，有一个人，一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到了此时，那个人用酒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不足为惧”四个字。
李成器看见自己的三弟用酒水在桌子上写字，十分好奇的凑过去看，却没想到他一把将字擦去。
“怎么了，三郎，写什么呢？”
“想到了高兴的事，怕忘了写下来。”那年，十七岁的临淄王李隆基如是说。
宴会继续着，刚刚的纷争也被掩盖了，女皇笑着和孩子们聊天，一切都显得无比和谐。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他们之前经常去的嵩山，聊到了游玩嵩山的趣事，对于嵩山，每个人都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话题，他们都尽力的想让女皇开心。
只是往日一向活泼的最懂女皇心思的太平一直都闷闷不乐，连笑也是勉强的。
女皇好奇，不免出声询问。
“他的手会废掉的。”她看见了手帕上的血，也看见了刚刚张易之起身离开时顺着指尖流下的嫣红，就像当年，她看见鲜血从琴面上滴滴答答的流淌到地上，从此，她就再也没听过耶耶弹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