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 第二章(11)

中午，村委会的大喇叭也不知道吆喝什么。过一会，小李抱着东西来到这里。
小李说：“赵洋，这是刚才村委会里发的东西，咱村里的男的一人一套，女的也有。明天上午，九点上面领导要来检查，让穿着这个去，别忘了啊。“
说完递给赵洋一套西服，便要离开。
赵洋掂掂这劣质的西服问：“光衣服啊，没鞋？“
小李嬉笑一声说：“知足吧，有这个都不错了。“
晚上，赵洋在镜子前换上了这件劣质西装，冷笑了一声。他又回想起了一年前的事。
他还对小时候的第一堂课，记忆犹新。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念“做一个高尚的人“的心情。然后，他朝自己的脸狠狠地打了个巴掌。似乎是在警告自己，不能想起以前的那些烂事。
第二天早上，赵洋穿上了这套西服，没想到，自己十五岁的身体与这套西服却是十分合适。
一切都很好，只是赵洋每晚都睡不着觉。人就该遵循万年的规律。在深夜，就该沉沉地睡去。不然，醒着的时间太多，会一不小心走到尽头。因为，对人来说，地上的布太虚弱了。
尽头，没有布，只有无穷无尽的荒野。

荒野里，没有任何让人可以确定的东西，叫人惶恐。即使如此，洋洋也不愿回到旧地方。
洋洋在孤灯下，慢慢脱掉身上的西装。他细细地看着这套西装：扣子，针脚，布面，多么规整，多么端庄啊！他忽然发现，这西装不仅耗尽了他的青春，虽然他才十五岁。
洋洋在每一个深夜里都想把他的领带系在挂布墙的木桩上，然后，将自己赤裸的身体挂了上去。
洋洋认为人和人的脑子一样，都是一瞬间的东西。那么这一瞬间，洋洋到底是什么呢？当他变成一具尸体的时候，在别人眼中，他又是什么呢？
终于，洋洋的目光停聚在了自己的指甲上。趾甲，指甲，是他结出的坚果。他发觉自己是一棵树。他高兴极了，因为指甲是这片荒野里，他唯一能创建出的东西。他决定收集他结出的坚果，给它们打磨，抛光，设计长度，设计颜色，把它们像艺术品一样陈列。
可是，指甲长得很慢很慢。对于洋洋来说，活着的时间就变得很短暂。可是，洋洋不会纠结这个问题，他告诉自己，人都是一瞬间的。人不可能时时刻刻完完全全都活着。能在一瞬间活着，或者身上的某一处活着，就很好了。

人都是一瞬间的！洋洋在十五岁时找到了此生所有问题的答案。人有了答案，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