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 一瓶雪碧(2)

我竟疼得失去了知觉，老师蹲下来把我裤子拉起一看，一道很深的牙印映入眼帘，有些地方还被咬破了皮，牙印中间是密集的紫色斑点，仿佛还带了点黑。老师毫不留情地骂了他，他说是我先冒犯他的，老师继续骂着，后来他自讨没趣低下了头。老师打了双方家长的电话，希望能够来学校一起送我去医院处理，还说要打破伤风，他好像慌了。后来没过多久，我妈来了，但我始终未见他的家长，老师说让我妈先带我去医院处理伤口，打破伤风，给我们请一天假，由于他的家长暂时来不了，所以他要陪着我和我妈去医院，当作惩罚。
我妈拉着我的手默默地走着，他一个人则默默地跟在了后面。去往医院路上的场景和医院里面打针的画面我都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我和我妈始终是两个人，而他则是孤零零的一个。处理完伤口从医院回来的下坡路上，我对我妈说我有点渴了，刚好医院附近有个小卖铺，我们俩走了进去，把他留在了外面。我拿了一瓶可乐，我妈要了两根烤肠，正当我以为要付钱走人的时候，我妈走到门口用手拉开了塑料门帘探出了头，让他进来，对他说了一句：“你喝什么自己拿”。
他呆住了，我也呆了，随后他有些踌躇地挪向了冰柜，打开门拿了一瓶雪碧，轻轻地放在了老板面前的玻璃台子上，然后退了一步。我妈付了钱，左手拿着那瓶雪碧，右手拿着那两根烤肠弓着腰走出了门，他出来后，我妈把手中的雪碧递给了他，还给了他一根烤肠，剩下那根给了我。他好像有些无所适从，从嘴里默默吐了一句：“谢谢阿姨”，然后又是一路的安静。到了分别的岔路口，他好像很不情愿地说了句：“刘丰对不起！”，虽然看上去有些不乐意，但我却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三个字，着实吓了一跳，心里也五味杂陈。后来我们便分开了，我和我妈右转相伴回家，而他则一个人继续沿着道路远去。

后来我试图去了解他，他父亲早年出车祸去世，母亲一个人艰难地抚养着他，为了工作不得不牺牲陪伴他的时间，而他则独自一人坐公交上学，独自一人吃饭，独自一人长大。一个人的日子很难，他把自己封闭起来，用一些特别的方式把别人从自己的世界挤出去，这样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
事情过去很久很久，后来在我初中和新疆的朋友联系的时候，有个女生和我说：“你知道吗，他不在了”，我不禁好奇是谁，然后听到了他的名字，很不是滋味。
这位朋友，未曾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我很抱歉。这里无意冒犯，但，愿天堂也有雪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