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花落——净因我亦未忘情(2)

历劫。
在知道上神要去历劫时，我才发现，除了司命平日闲暇写的话本子里出现过，这样的事极少出现在天界的诸位神仙之中，而按从人间升上来的仙官仙子们说，历劫就是为人，能登上天界极为不易，再入凡尘是万万不肯的。人有生老病死，又有俗世纷乱，若在其中待的时日久了，易生业障，没有谁能保证是否还能再有机会登上来。
历劫并不像司命笔下写的那样风月绮丽。
才下凡躺入这具躯壳时，我在黑暗中尚能知道自己下来是要来帮上神度过劫难的，可不过两三个时辰，天光大亮，有人走近床榻，轻晃榻上的我。
我似乎做了一场梦，梦中有个眉眼俊美的男子低眉冲我笑了笑，之后的事，记不大清了。
“昙华、昙华……”那人在喊我的名字。
睁开眼，看清眼前这个衣衫素净的女子，我开口，软软地唤道：“舅母。”
昨夜做了个什么样的梦，梦里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忘了。只知一夜睡去，今日酉时，我便要入宫去了。

非是家中有什么泼天的富贵等着我去享。
我姓张，小字昙华，父亲本是翰林院一个从七品的小官，三年前考校官员时评了个下等，遣他去千里之外的县城做个县丞，一路苦寒，他不忍心我跟着他们受苦，便将四岁的我托付给尚在京畿的舅父，谁知路上走了一半，风寒便要了我父的命，阿娘一个柔弱女子陡然亡了夫郎，悲痛之下竟也随他去了，留我寄在舅父檐下做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初时舅父仁心待我极好，时间久了，直说家中窘迫，实在养不起我这般大的孩子了，想着泉下的阿娘，为我讨了个好去处，入宫内教坊司做个良籍伎人。
舅母难得为我梳一次头。她的手巧，两个丫髻一下就梳起来了，各缀一朵小小的宫花和丝带，她说：“我们昙华生得好，有福气。”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左看右看都不知道是哪里是有福气的样子，做教坊司里的伎人是很有福气的一件事吗？
听到我的疑问，舅母不言。从她闪避的眼神里我忽然明白了：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个有福气的理由，好把我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