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有人都没能看到的(6)

我决定想象妈妈最终找到了和平的生活圈，再也不用被什么束缚，只安安静静地活成自己的生活。胳膊和腿上没有淤青，工作结束就自己喝杯茶、照顾阳台上的小盆栽的生活。偶尔望望远的地方，虽然会想起姐姐和我，但马上就忘掉的那种，自私的安定。
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但繁华街像白天一样明亮。背离忙碌走动的人们和汽车，我走进了一条僻静小路。这是通往妈妈生活的公寓园区步行最快到达的路，后巷就像另一个世界，昏暗的街道、闪烁着的路灯、挂着土气的招牌又窄又脏乱的酒吧。疲劳感溢出的街道上，我低着头快速向前走。
我停下来转头向后看是因为背后传来了刺耳的声音。一家酒吧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男人被赶出门外，看起来像酒吧店长的女人对着男人大喊，然后门发出哐的一声，被用力地关上了。看样子是付不起酒钱吧。
那个男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撞到了我的肩膀，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我就在那里站着看他，他好像没有要起来的想法，就要在那里睡觉一样。毛糙的头发和半张着的黑乎乎的嘴，掀起的衬衫里漏出的下垂的肚子。
我转过头，看向前面，迈开脚步，步履匆忙。跑起来了，我不想回头看但是做不到，那个男人就在那里躺着，我还是停下来了，不自觉地骂了一句。

大叔，不可以在这里睡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已经睡着了，我用力晃动他的肩膀，令人作呕的酒气扑鼻而来，这是熟悉的味道。大叔，起来吧。他眨了几下眼睛又闭上了，还一边嘀咕着，你是谁啊？你认识我吗？不认识，但是大叔这里不能睡觉的，有人跟你一起来吗？
我把那个男人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站了起来。那个男人本想靠在我身上站起来，但结果却倒向一边，又坐下了。我又要去扶起他但他挥起手臂推开了我，我因此向后摔倒了。我又走近他，大叔你住在哪呀？我带你回去，你先起来！
男人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咯咯地笑了。我抓着他的胳膊，他又用力推开我，就这样反复，然后我们都累了。他又躺下说，让我在这吧，求你让我去死吧。
男人的家在妈妈的租赁公寓旁边的小区，我背着他往前走。我太疲惫了，男人的重量可不是一点点，一步一步地像要死了一样。
我深知醉汉的重量，我和姐姐经常半夜在街上来回寻找父亲，酒吧打来电话的情况也很多，在廉价酒吧角落的桌子上，在汽车飞驰而过的车道旁，在老旧巷子的电线杆下发现父亲的身影。
然后在背着父亲回家的路上姐姐和我互相不会说话。我们为什么要找他呢？就让他在街上死了不是更好吗？打我们像在打狗的父亲，我们为什么又背着他回家了呢？为了不互相问这些问题，我们都费劲心思地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