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日（七）

（七）诗歌
村里的诗人终是没能赢过岁月，那天送葬的人很多，在他不大的墓地旁挤满了，甚至有人站到了当邻居的船伯的坟上。
我见到诗人的时候，他大概已经很老了，周身老得不知道多老，谁知道他的年纪呢，又何必知道呢——只需知道他是个极其高深、厉害的人物就是了。
诗人写了很多很多的诗，每年、每时以至于每天，若有什么事发生总会写的，然后教村里人学去，到处唱着。只是各处唱的多少有些差异，总不知其原貌了。
有三篇倒是差不多的——最早的两篇和最后的一篇。
那年，川宽不及往时的一半，村里开了梯田，开始种白薯了。
一二三四五，
上山种白薯。
不畏辟地苦，
白薯大如猪。
大概是太好记了，很多年回去，仍能听到老人晒着太阳时，用低低的声唱着。
五四三二一，
靠山食人力。
上山作不息，
薯苗拔地起。
据说那年各家的粮都不足，里长尽量收了聚起来——反正留着也不够吃的。每日，人们白天上山开田种地，早晚管饭——大约是粥之类；晚上学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