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17)

日落西山，张员外从城中为女采购红妆和首饰回来，看见张府上下布置得红红火火，非常喜庆，园中、门外摆满了订婚宴铺下的红布桌子，城中回来时，在县里每家每户都看见挂有红灯笼，遂喜笑颜开，让管家把佣工今日的工钱结了。
管家敲着铜锣招呼佣工们，让他们到张府大门集合，随后令下人抬了一张案桌放在门口，携着这些佣工们报名时签下名字的名册坐在桌后，顺着名字挨个点名；点到名字的佣工上前画押，然后领取今天的工钱，随后谢过张员外再离开，而管家告诉每一个领工钱的佣工明天府上还有忙活，可以再来。
“靖孤极。”管家送走一个佣工后，继续念到名册上的下一个名字：“这名字还真有点怪呀。”
靖孤极默默从佣工中走出，来到两个强壮家丁守候的案桌前，在自己的名字处画押。
“明天继续来干活。”管家用算盘记录下这是第几个，然后把一小串不超过十个的铜板丢给他。
“不包晚饭吗？”靖孤极双手接过铜板，看着管家的眼神，小心地说，他还惦记这中午吃的那一块叫不上名字的糕点。
管家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看他，语气冷硬地说：“你晚上又不干活，包你饭吃干嘛？再者，张员外家可没有那么多闲钱养你这种临时的佣工，下一个！”

靖孤极悻悻地走开，徒步回去；县里一路挂起红色的灯笼，囍字帖布满了大街小巷，这一场订婚宴空前盛大，就像路游希嘴里说的一样，让县里每一个人都沾一点张员外喜气的光，可靖孤极一点都没为这种事感到高兴，只觉得一天又过去了......唯一值得藉慰的是自己身上的书，他一边走一边看，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人声起涌的声潮中独步前行，夕阳拉长他落寞的身影，这一场宴会、这个世间所有欢庆，皆与之无关。
“爹，今日不练武吗？”夜晚回到家的靖孤极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讷讷地问道，虽然男人打着呼，房间里酒气弥漫，他像是睡死了一般，但在靖孤极的映像里，从记事以来，他从未真正睡着过，记得小时他宿醉归来，趴在床上就呼噜大睡，可半夜狂风大作，吹的竹林一整晚都是沙沙声，他就从熟睡中醒来，走出房间，一个人坐在园中看着竹林的黑暗深处，一坐就是一整夜，岿然不动，像是等待着什么一样，但天亮起来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便失望地回屋躺下，自此以后靖孤极便明白，这个男人似乎有一个永远都无法了解的心事，让他睡不着，喝不醉。
“今日不练。”男人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在沉浸在酒水麻痹大脑的感觉之中。他又感觉到了什么，一个目光令自己浑身战栗，他翻身看向站在门口的靖孤极，靖孤极也正在看自己，那个目光跨越了十六年再一次凝视自己，好像那席卷天地的剑气正摆着架势，等待自己出刀，再一眨眼，只有门旁月光中静静看着自己的靖孤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