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下》——第四卷 上（七）(2)

对于这种状况，我一度怀疑自己的纵容是否正确。我不想让他也变成跟我一样怪异的人，我也从未因自己的这份不合群而感到沾沾自喜。我希望他能够走在正常的轨道上，哪怕变得纨绔、傲慢也无所谓——我们的家族有那个资本。
但可惜的是，我无法欺骗自己；我能够让自己保持理性的思考，故而无法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欺骗。我知道，不仅仅是他，我也乐在其中——在一起的时光，我们两个都能感到快乐。
我没有赶走他。
或者说，我没能赶走他。
在我去研究那东西时，他便坐在我后面；有时静静地看着，有时去自己玩一些别的东西。我们两个并不会刻意地去找什么话题，虽然我作为姐姐、总会觉得应该找点话题亦或是节目，陪他多玩一会——毕竟他只有六岁。
但就如上面所说的那样，我没法欺骗自己，我对于手头上的研究感到兴趣十足，又享受于背后有这么一个人陪着的状态；在这间并不算宽敞的小阁楼里，他能在我身后——这件事本身就对我意义非凡。
阿九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就像是猫，我并不要求他做什么、只要在那里就好。不、也许更像是锚，他的存在可以时刻提醒我，不要在怪异的道路上走得太远。
高中三年，我的闲暇时间基本就是在这种模式下度过的；现在回忆起来，我感到充实、快乐，并且有些流连。

而毕业后，我为自己早早规划好了一场冒险，一场哪怕对于我来说也是值得紧张的冒险。
当时我变卖了自己手上能变卖的所有东西，大到公司的股权，小到化妆盒里的一只口红；这是逃亡的经费，是我一人份的逃亡经费。
一切的准备工作都是在毕业前一个月进行的，而当我的父亲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人在异国他乡的巴士里了。
那是一个并不怎么繁华的地方，是一座远离城市的大学。从车上下来后，映入眼帘的是被爬山虎挂满的铁栏杆，以及幽静却不显阴森的校区。
我不记得当时自己到底是抱持着怎样的一幅表情，但大抵是微笑。我知道、我逃出来了，并且来到了应该来的地方。
并非因为面前这所学府拥有着那几个世界顶尖的大脑，而是他们这里也保管着另一个“不得了的东西”——我一定要亲眼看看，然后来证明自己的理论。
接着，她就出现了。
穿着一件棒球衫，水洗色牛仔裙下衬着黑色裤袜，一双有些掉色的运动鞋。打耳钉、染着黄发，一副居高临下、令人不爽却不得不承认很漂亮的脸孔。
老实说这给人的第一印象除了皱眉还是皱眉，那过于个性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尤其是想到了这个人就是我以后的助手是，我脸上刚因为出逃成功而露出的喜悦恐怕已经消散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