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癖（未完）(5)

我愣住了，来不及思考他的一番自白，恍惚之间，我感觉现在的一切仿佛都与我无关，我跳出了现实中的角色，重新变为了一个我最熟悉的角色：观众。现在，只是在观看一场矛盾冲突与情绪都到达高潮的戏，只是戏中的角色与观众恰巧都是我而已。
但是，作为一个忠实的剧迷，我还是保持了职业操守，明白了此时我（或者说，我扮演的角色）应该恼羞成怒的予以反击，但现实中的我却明白，此时吴尘是对的。
两相交攻，我只是憋出来了一句诘问：“那你为何要接纳一位猪猡到你这如同月宫似的住所呢？”
“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个怪物，有猪猡的习性，却向往人的生活，像你这样的人，我一般称之为‘人猪’，最弱小，最可悲。”他认真的解释，仍然不停的将米粒反复搓揉。
对于他的轻蔑态度，我终于完全将角色代入，愤怒的举起早已准备好的强效油漆，泼洒向吴尘，瞬间，吴尘成为了一个绿色的粘胶状物。
霎时间，我仿佛听到了那种万蚁噬心的痛苦哀嚎，吴尘不停地试图将油漆从身上抹去，却绝望的发现油漆已经与皮肤黏在一起。他冲进浴室，开始不停的搓洗，并不停喃喃低语，很难听清，只有模糊的几个字：“爸… … 不要… … 脏… … 痛… …”声调奇异，像猫在夜里凄厉的惨叫，我开始惊慌，急忙冲出房间，一瞬间，觉得阳光分外刺眼，但心里宽慰许多，仿佛刚刚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另外什么人。

几天后，当我在宿舍里，被低级笑料与直白刺激冲的头昏脑涨后，浏览新闻放松时，突然看到这样一则消息：“本月×月×日，××大学附近一单身公寓内，一本校学生于浴室内失血过多死亡，死状异常恐怖，死者头部、面部及颈部表皮已被完全去除，死者居所内无闯入痕迹，仅餐厅内有强效油漆一桶，据死者同学介绍，该生性格孤僻,平素从不与人主动交谈，据警察推测，可能系一起压力过重导致的自残案件。近年来，随着经济发展的… …”
我几乎快要叫出声来了，不敢相信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突然，我有一种强烈的呕吐的欲望，我急忙冲进盥洗室，将适才吃的廉价卤肉饭吐得一干二净。然后我开始哭泣，因为怯懦也好，负罪感也罢。现在回想起来，我甚至庆幸我的脆弱与懦弱。有时，软弱的东西会更容易发生改变。
作为吴尘唯一的朋友（至少在师生们看来是这样，因为他平日里几乎从不与人交谈），当我被通知去整理吴尘的遗物时，我的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屠夫与神父的结合体，既负责屠戮，也负责拯救。时隔近半个月的时间，当我再次回到那个令我无数次在梦中惊醒的地方时，我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再次逃离，但为了掩饰我内心的恐惧，我面带悲戚的进入吴尘的住所，悲戚只是为了负罪的我，而不是已经脱离情感与欲望的吴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