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檀佳酿[现背]·入戏(一)乌尔骨之梦(2)

身体先于理智疾射而出，陈圆迈着几乎冻僵的腿脚，跋涉过一片一片厚软难行的雪地，拼着命地向前奔去，仿佛在追赶他的神灵。跑时还不住在喊“义父！……沈十六！……十六……顾昀！……子熹！等等我！”
不知跑了多久，雪越下越大，像一层茫茫的厚障壁把二人隔绝开来，就连隐约的药味也消失不见。陈圆此生都不曾亲见这般大的雪，仿佛要把人的一切火热的欲望都浇灭，连带着所有的苦痛，难言和不甘，让所有不为人知的心思都在白雪中掩埋，于寒冷无声处永见不得天日。
想到此处，陈圆的心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那根长在长庚身体里的乌尔骨，经历了陈圆近五个月的心血浸泡，猛然间荆棘横生，刺得他心悸阵阵，几欲灵台失守。
就在他怔忡的一瞬，天地蓦然换了景色，这是一处繁华的街道，时节仿佛是元夕，满目满眼喜气的行人，路旁是一排排精致的各色灯笼。而顾昀正在前方，被阁楼上小姑娘的手帕扔了一身一脸。
“十六！”陈圆听到自己身体里发出的属于成年人的呼喊，声音微沉还有些发颤，微红的眼角，多少残留些乌尔骨发作的余韵。此刻他身着一身红色的长袍，外罩一条毛裘镶边，金色花纹的黑色披风，俨然是青年长庚的模样。

顾昀闻言转头看他，面上还是一向的风流调笑意味，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在日头下有些畏光地半眯着，出口的却是：“没大没小地叫谁呢！”说完又面露得色地拿着几十条手帕往街口楼台这么一挥，霎时间两侧的女孩儿们的尖叫都盖过了往来吆喝的商贩走卒。
陈圆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终于赶上了顾子熹，就被这满目的花手帕激得喉咙发堵，还未说话就听到顾昀在那边笑着续道：“莫不是羡慕我这天生的好桃花，还是说你也想学着她们拿手帕扔我？虽然本帅堂堂西北一枝花，也不是你这等小崽子可以肖想的！”
“不是你可以肖想的”这几个字，犹如压倒孙悟空的五指山，直直像他砸来。陈圆只觉得脑子轰鸣阵阵，仿佛被洪钟敲击，震得五官七窍都几欲流下血来。他已听不得周围的人声，眼睛里血红一片，乌尔骨仿佛一只即将破体而出的猛兽在他的心头奔蹿，他不由咬紧牙关，间或咬着唇齿间的软肉才能让自己灵台获得一线清明，他痴痴地望着前方，嘴角流下一条细细的血线，心底是一腔绝望的眷恋。他感觉自己肺腑欲焚，四肢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冰窖，冰火交融之际，堪比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