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叶落(2)
我在追寻什么?仪倌问自己。
直视死亡之人对此茫然不知,幽谷之上,哪里有过窥伺往生彼岸的桥。
……
“自我到此,所做便是葬仪之事。”她摆弄着风车菊柔嫩的花叶。
记忆摸索到温暖的秋日,揭开来,阳光照着新茶浅褐透亮。
“没有什么真的成为了过去,任何遥远的旧忆都随时可能伸出新的草叶枝芽。”仪倌放下花枝,“除了逝去是真正的停止。”
无情无念。无可理喻。无可避免。
桌对面的男子一滞,轻轻放下茶杯静听。
“我并非不知丧葬之仪肃穆庄重,也秉持事死如事生直至今日,只是,我所做的尽是些不可挽回的事……
“这绯云坡遥遥相对的那边便是不卜庐,为病所忧的人们登上石阶寻求白术先生和七七的救助。有人病愈,又归于市井喧攘,为生计为妻女奔忙。有人病亡,便在哀戚里寻往生堂,操办送别之事……我并无那般医术,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于是对人们来说,往生堂代表的全是悲痛的记忆,想要遗忘的,想要远离的,无计可施的……“
自遥远蒙德而来的橘红花瓣尚未凋亡,却早已再无草原细风的自由。
“我知不该向死亡探寻意义,只是想不明白,我在做什么……”
“像钟离先生这般博学而广智,无论去何处都必有大作为,于己于人,甚至是璃月,都大有裨益,为何会来这有限之地?若是能稍闻其详,或许我也……”
秋风呜咽,凉意拂过面庞。仪倌将发丝拨过耳后,沉默地等待着回答。
不知何时开始,思绪纷繁纠缠成为心结。
盘盘绕绕,层叠浓淡的影。
想不明白便不去想。这是逃避。任由卵石积满池底,总有一日会蒸尽最后一滴水流。逃避亦无用处。
心结本身不会消失,依旧沉默着跟着她,无声地追问她,每夜纠缠不休。待得倦了厌了回头望去,又只有沉重的棺木和冷硬的死亡。消不去,绕不开,不回答的死亡。
这里背负所有人不想回望的记忆,面对所有人想要遗忘的冰冷,无人向她寄以思念,她也无处托付哀伤,举目四望尽是冰霜。终于她自己也忘了寻求的是什么。
司葬者亦如幽魂彷徨。
何其凄凉。她自嘲。
长久的沉默。眼前似乎是白猫和满月,绯红的叶落满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