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为商(3)

“唉……孩子啊，这……”她低下身盘算着怎么开口，却突然看到孩子臂上绑缚的黑纱。
身后转角就是往生堂，她见过佩戴这样黑纱的人，极偶尔的在夜里转进那个僻静角落。
在一片朦胧的薄暮里，这是示意至亲之人沉入永夜的黑色。
她不擅长与孩子打交道，抚着孩子的肩膀，盘算半天不知如何是好，“孩子，你的妈妈是不是跟摩拉克斯一……” 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对，长顺急的直想掌自己嘴。
“我叫一柱。烦请您不要说那个字，”一柱礼貌打断，声音低沉平静全然不似一个孩子， “如果可以我想尽快回去照顾妹妹，您看这些钱够吗。”
“够够够……那个，这是找给你的……”她摸着那一把铜钱，留下两三枚，余下的交到一柱手里，看他点着数，清澈的目光又看向自己，眨眨眼。
“谢谢您。”他说。声音极轻，尾音稍有走调，仿佛喉间抑着什么。
“不不不，这本来也，没多少钱……”她顿着，想着说些开解的话，“以后，常来玩啊。”
词句干瘪得令她不敢相信自己应该是个油嘴滑舌的商人。
……
目送那孩子离去，时辰便已不早，街市灯火点起，长顺在账本上记下一笔无利润的售卖，歪着头掀开那厚重的大部头，首页六个字在昏暗灯火里模糊，晕染进夜色里。

商道，以利为本。
生活的波澜从不给予喘息的机会。无论神在与不在，都是如此。
没有人知道如何应对，没有人知道所做的选择是否正确。这才是从不改变的「影响」。
长顺向刚要开店的琳琅小姐借了支笔，翻过首页，在背面增补了自己的第一条商贸学规则。
为商，需先为仁。
背面的开篇要义透过薄纸隐隐然不可见，六个小字歪歪斜斜，藏在“力透纸背”的雄伟里。渺小清晰，是一种确凿的真实。
俗人就是俗人，瞻前顾后，糊涂犹豫，总有什么不想改变的东西。
商人是最俗的人。为商，为仁，为人。不过也挺好的。长顺看着自己的字迹笑起来。
这书，稍稍有点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