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日（三）(2)

“我不要”。
村中有书的原只有两处，小客家和西边的庙里。小客家的书多是小客爷爷攒的，而庙里的书有许多是住持从北京带来的。
庙建在西边远处的石头山上，这山仿佛立在平地上的鸡蛋，毫无过度的立着。仅有山前面南的一条小路，尽是不平的石阶，毕竟是上次发大水后建的，已经很久了。
庙有四进院子，第二进是和尚们吃住的地方，第三进不能进去，第四进有一口钟。庙里没有佛像。
住持有很多书，也收集了周围住户的很多书，也能看懂大家都看不懂的字，所以大家都说主持是有学问的。能和主持对坐聊天喝茶的只有小客的爷爷，小客的爷爷能读懂主持看不懂的书，也有许多主持看不懂的书。
很多人会去找主持聊天——他们咧开大嘴，鞠躬，将屁股翘得老高，但是被敷衍应付，故而能和住持对说几句话是很荣幸的；然而基本没人会去找小客的爷爷聊天，除了一个瘦削的年轻人——他后来成了村里的大诗人。
小客的爷爷有时会和主持聊到很晚，然后乘着月色、哼着小调下山。
八月中旬的一个晚上，闪电不休的动着，将整个天映得发红发透，似将梅花瓣的晒干碾碎，然后就那么撒开来——顺着风一吹到处都是了。

接着来的是雨，时雨，就像鸡蛋山一样，没有征兆的来了。雨不似珠子，亦不似线，没有雨滴的，连着，连成一片，仿佛整个浸到水中，不能睁开眼睛，甚至不能呼吸。
小客在家用长竹竿伸着桶房上的茅草，一直捅，直到不漏雨。
小客的爷爷绝不把书卖给住持的，但是小客永远不能得知了。
小客家的坡翻过去不远就是墓地了，小客的爷爷和后来的船伯都在那。
很久之后，里长和觋人盖了一间图书馆，在里长家的院里，，收集了全村的书籍——包括住持剩下的那些，大家都能来看书了——纵使常年开着门，又有谁会来看呢，也没什么人会聊天了。
里长的老婆晚上做饭生不起火来，一时没辙去图书馆取了几页旧书——新的当然没敢拿了——那烧了对可惜，这个留着也难看，两全其美。
那天晚上里长发了很大的火，他拿着笤帚打老婆一边骂：“你个败家玩意，简直欺了祖了。你知道那宋版书一张能值多少钱！”
本文纯属虚构，登场人物、团体名称等与现实中的名称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