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arry‖德哈】葬礼(2)

祖父的葬礼在郊区举行。那天下着大雨。空气里满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青草气息。掺了水的潮湿泥土一点点覆盖上棺材。祖母在抽泣，雨水永无止境的哗啦声仿佛来自人类从未出现的远古。
我眼见一个与祖父年纪相仿的老人，步履蹒跚，从远处走来。他没有带伞，雨水打湿了西装和白发。他走近时，我看见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盛满泪水。他脸上湿成一片，泪，抑或雨，每一滴液体都饱和痛苦。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只有我知道，他就是照片上的少年，那个让祖父梦绕魂牵的男人。尽管时间磨去了他身上所有的少年意气。但是我知道，他的周围涌动着魔力，撩拨我的心弦，可感而不可及。和祖父一样，我很确信他们都懂得魔法。
“我终于来了，哈利。你听得见吗，我终于来看你了……”
老人闭上双眼，泪水就像雨水一样落下。他喃喃着，我听到一个名字“哈利”，是吗？可我的祖父明明叫做查理。
“等等，请问您是？”父亲此时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
老人没有回答，也没有人再开口。似乎他的悲伤笼罩了所有人，在如此浓郁的青草味里，一种无声的庄重在不断传递，透过空气，透过人们不安的呼吸，透过苍白皮肤下寄生苔藓一般的血管。世界的寂静被放大到极致之时，连雨声也不复存在，我的耳畔兀自回荡着老人嘶哑的声音。
他说：“哈利，我在这里，你又在哪。”

我像是在几分钟内度过了上百个世纪。
有一道刺目的白光笼罩住我们，我，我的父亲，我的还在落泪的祖母。庄重在顷刻间消失，所有人都清醒过来，眼中带着一如往常的茫然和葬礼上格式化的悲哀。就好像那件事从未发生，那个男人从未来过。
也许他们忘了，但我会永远记得。我会牢牢记住他盈满泪水的蓝眼睛，他喃喃低语的“哈利”，还有他离开之后，草地上倒伏的青草。
周围的一切都在述说，都证明着老人曾经来过。
葬礼结束后，我走进祖父的房间。房间如此整洁，就像祖父只是出去买了一袋方便面。我突然很想哭。在葬礼上从未降临的巨大悲哀像一张网将我缠住，越收越紧，绳索深深嵌入皮肤，难以忍受的窒息。感情像正在受刑 的犯人，在我心中不断尖叫，尖叫……我的脑子像是要裂开一条缝来，但眼泪未落。
听说悲伤到了极点，是不会有泪水的。
我把自己包裹在祖父的毛毯里，那么熟悉的阳光和肥皂的混合味道。我沉沉睡去，从午后直至次日黎明。
明天是七月三十一日，我的十一岁生日。
祖父和那个男人所属世界的大门，正为了我，缓缓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