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温吞，末代上海辰光 【5】十里洋场闲游，陈凯宇家的快乐大转盘(3)

弯到人民广场，人稍微少些，闻到青草味道，继续吹风。临傍晚，攀上大世界天桥，拐到云南路，两人点一份红烧狮子头砂锅，吃得饱透。
咚咚咚。
啥人啊？陈凯宇喊。他住凤城二村10号，家里门一般不关，平时只挂薄帘子。90年代上海，夜不闭户，热天，睡在穿堂风里最舒适。帘子敲不响，蒋嘉雯有礼貌，即使门开着，也要先敲一敲，不过还是想调皮一趟。
咚咚咚。
啥人啊？屋子里又传出声音。凯宇哥哥，我呀，雯雯！陈凯宇在里屋，说，哦，蒋嘉雯啊，进来呀，做啥。蒋嘉雯撩开帘子走进里屋，说，凯宇哥哥，我想看《快乐大转盘》重播。陈凯宇比蒋嘉雯大三岁，开学上初中预备班。他是双职工家庭，父母都是老师。此时凯宇一人留家，正弓身坐在窗口下看书。他抬头看一眼蒋嘉雯，说，喏，你自己去开吧。蒋嘉雯穿一件天蓝色牛仔背带裤，宽宽松松，好似围裙，肚子前面一个大圆口袋。她见桌上展开一本16开的白皮册子，凑近了问，凯宇哥哥，看什么书啊。凯宇的目光留在纸页的五线谱上，说，噢，好像是一本吉他谱子，前几天我在小花园里捡到的。蒋嘉雯发出惊叹声，即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麦丽素，红包一样，轻轻摆上玻璃台面，推到陈凯宇面前，说，麦丽素，你吃呀！说完，蹦蹦跳跳去开电视。

《歌声与微笑》的旋律响起来：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灰西装的曹可凡开腔，白西装的英子搭腔，下面观众鼓掌，红队绿队蓝队黄队，来自同一单位，齐声喊口号，快乐大转盘，大，家，一，起，玩！耶！陈凯宇不研究吉他谱了，甩甩麦丽素袋子，拆开来就吃。麦丽素，圆滚滚一粒，外面包一层巧克力衣，里面是奶香味十足的麦芽乳精，蓬松酥脆，相当美味。
凯宇说，蒋嘉雯，你家电视还没修好啊。蒋嘉雯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说，没好，今天老爸过来看了看，说里面啥东西烧掉了，修不好了，我吐血。凯宇不响，起身从玻璃柜里取一包九制陈皮，递到她鼻子前面。蒋嘉雯接过，拿在手里，说，谢谢，我爸说，下个月给我买台新的电视，至少20寸朝上。凯宇说，哦，你爸爽气的呀。嘉雯不应，忽然转头，说，凯宇哥哥，你看这个女主持人，好看吗。凯宇没听清楚，啊？嘉雯举起手，指指电视屏幕上的英子，说，你觉得这个女人，长得漂亮吗。东方电视台主持人陆英姿，上海人家喻户晓。陈凯宇脱口就讲，你说英子姐姐？帮帮忙，开啥国际玩笑，肯定不漂亮呀，长得像我妈学校里那个教务处主任，跟曹可凡搭档，倒正好。蒋嘉雯捧腹大笑，说，哈哈哈，你搞唻。陈凯宇意犹未尽，紧接补充，还没隔壁18号的琳琳姐姐漂亮呢。蒋嘉雯眼神发亮，说，好哇，我去告诉琳琳姐去，你说她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