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惊梦(2)

后来……
没有后来。
茶壶的茶水满上又倾空，饵饼备齐又新进，戏妆扮起又卸下，旧戏也渐少得见。
终于范二爷盘下了茶馆。第一件事便是依着原样把家具翻新了一遍。人都笑他迂腐顽固，精明些的夸他懂老主顾的喜好，范二爷都不搭理，乐呵呵盯着小小的戏台，不知道笑什么。
茶房看着他兴冲冲下楼去了明星斋，买到了那月新作的琉璃新月，提好了，踏进早便约好的新月轩……然后不多时便出来了。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只道老爷子口味寡淡，吃不出什么好。
……
若心会回心转意的。他摸着栏杆看着港口的船。
璃月是提瓦特最有钱的地方，绯云坡是璃月顶好的地段，茶馆的位置又极佳，加上他这行当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门道不知多清楚。用心经营，钱怎么都会有的。
等她跟那个什么冒险的愣头青呆惯了，想起这茶馆的好，她就会回来了。
范二爷就这么等着。
某一晚他听戏班排演新戏。
昏暗狭小的戏台，烛火恍惚，人影绰绰。范二爷坐在烛火的影里，面容看不真切。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声起。范二爷点起拍子。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戏子的声音流连婉转飘摇，渐在台上台下回荡。

忽见那生角转上台来，灯火微茫里柳枝娇嫩。
“姐姐，你既淹通书史，可作诗以赏此柳枝乎？” 声音清亮。
“这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旦声娇俏含羞，偏头掩面间一瞬粉霞艳光，火苗一颤，恍惚间那人好像又站在台上。
……
……若心。
范二爷不再念唱，默然出了神。
这么多年了，他总期待着那段故事的“下回分解”。
奔忙着，筹谋着，期待着。年轻的范二爷尽心竭力。
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年老的范二爷一直在等。
少了什么呢？咿呀声里，他不知道。
“小姐，咱爱煞您哩！”生角的声音陡然一高，喜不自胜。
正是那书生逢遇千金，话里话外都是喜悦。男女的相逢相思相恋，自此而始。
那戏台下，灯火照不到的暗处，范二爷停下拍子，枯瘦的手掌朽木一样沉默。
他只咧开嘴笑，泪滚进皱纹里。
小姐，咱爱煞您哩……
他只念着一句。
……
戏曲悠悠扬扬继续，范二爷的故事就结束了。
折扇冷寂，茶水微沸，坐席皆空。
他所期待的那一齣，从未开始。
范二爷再不去听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