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束(2)
薇洛暗笑。她已经明白这是谁的恶作剧,毕竟有谁会用“希望你还活着”来问候别人,又有谁还能有资格对她说出“我想念你”这样的话呢?她等着她的下一句话,或者这个幻觉自己力竭消退。
“你该早就知道,研究并不顺利——我、和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我现在能做到的只有用我学到的那些东西记录下这些话,也许以后你能听到它们呢?
“你该不会因为我没来看你就生气了吧?呃…我想,等我准备好了,我会来找你的。”
声音在此戛然而止。而薇洛在长椅边醒来,手里仍握着那束花,而鬼魂正抱着一团半死不活的苔藓虫,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很难把这称为关心,但习惯习惯感觉也没那么差。她坐起身,摆手拒绝了鬼魂给她准备的可怜兮兮的加餐:“是她托你来的?你回泪城去了?”
它点头,相当贴心地打手势表示,需要带路的话它可以揽下这个活。
薇洛沉默半晌,点了头。
这是薇洛第二次来到这个衰落国度的中心,比起第一次见时清净许多,她却也无端紧张了许多。她在屋檐下望着雨珠成串滴落,忍不住就伸手去接,又是不甚熟悉的潮湿凉意。那来自比黑色的穹顶更遥远的某处,她在胡思乱想着,某天我应当去看看那一切,我已经停的够久了。
她怀抱着花束,跟着鬼魂一步一步走入雨中。雨打湿花朵,打湿斗篷,雨往往对一切一视同仁。他们穿过几条小巷,那其中有薇洛曾来过的酒馆,可惜大概没有虫有机会再次在这里聚首痛饮了。
在巷口,鬼魂粘上了一位甲虫小哥,看这亲热的样子,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有些生涩地打了声招呼,他倒一边相当自然地打趣她抱着的花束,一边把鬼魂从身上扒拉下来。也是,在这样的时候,谁还会送这种花里胡哨的礼物呢?她快湿透的脸稍微有些发热了。
看样子鬼魂大概是没什么心思带路,薇洛问了它大致方向,没再多留,道声别就自己走了。转过一个街角,穿过中央广场,望一眼始终伫立着的雕像。很难说它清是不是没有灵魂的死物,它分明日夜流着泪。她不乐意多想——毕竟鬼魂和它的确有些相像——很快就略过了这些。乘上电梯登上泪城西侧的高楼,走廊两侧堆着些盛着白色絮状物质的容器,然后在走廊的尽头,那穿着一身白斗篷的虫正兴致勃勃地砸着瓶子。
她怀抱着花束,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克制住给这个缺心眼儿的家伙来上一拳的冲动,可她又觉得不舍了。那可是真正存在着灵魂的家伙,尽管已经过去太久太久,她都快忘记曾经自己是如何念出她的名字的了。姬蜂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踩着玻璃碎裂的节奏,透明的翅膀微微翕动,莫名做足了逃跑的准备。确实缺点心眼儿的茧蜂这时才回过头,眼里甚至还带着一点儿新奇的笑意,手却拿着玻璃罐僵在半空了。溅出的白色光点也许受到薇洛怀里花束的吸引,飘飘悠悠过来环绕着她上下飞舞。她真像故事里的仙女虫,布兰塔不合时宜地想到,她慌忙丢下罐子,在斗篷下摆上没必要地擦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