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19)

“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说，不要再说了……我没有恨过你……”
“恨我吧。”李香温柔地看着他，“请你恨着我。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
体育课还没结束，天降暴雨。我着急回教室，贪近路从废弃的教学楼楼梯间绕上去，却看见孟境被班里那几个男生团团围住，孟境跟他们推搡了几下，他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其中一个男生伸手一推，孟境像一朵云一样掉了下来，沿着楼梯向下，直到撞上走廊栏杆。
红色的鲜血从他额际滑落，浸湿了他的白衬衫。
那帮男生们吓坏了，愣了几秒向另一边楼梯跑了。等他们走远我才过去想扶起孟境，被我一碰孟境自己醒了，他打开我的手，踉踉跄跄站起来，却又从低矮的栏杆上栽了下去。栏杆外是学校给高三学生们挂上的红色横幅，巨大且宽硕，上写诸如“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累死你一个，幸福你全家”此类的标语。他被这些红色巨布团团缠住，我跑下楼时他过度呼吸的症状又发作了，吸气的肺部好像一台老旧风箱，竭尽全力运作着，依然于事无补。

我从背后抱住他，捂住他费力喘息的嘴，说孟境、孟境，你别喘得太急，我带你去医院好吗？你不要吓我了……
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再次拒绝了我。我眼睁睁看着他摇摇晃晃走上天台，身上还拖着那条巨大的红色横幅——一条秾艶的红色礼裙。我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孟境正在盛装赴死。
前天回家的时候，我爸带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他这样说。我早知道我妈在外面有了别的小孩。
为什么一个人的一生会有这么多的痛苦？他看着我，神色平静。为什么偏偏都是我来承受？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只能软弱又无力地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